社区2号 发表于 2022-4-16 10:03:37

彼岸的思(散文)——李江红

年年清明,斜风细雨愁绪浓。

清明来临前几天,我常常会迷迷糊糊地做梦,梦到父亲深深地凝视着我,然后便突然惊醒。我仿佛又看到了田间地头那个踽踽独行的身影,惆怅与思念便一股脑汹涌而来,再也难以入眠,辗转反侧直至天明。

父亲,是一个标准的中国式农民。上有老下有小的重担,长年累月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劳碌艰辛,让他的额头早早刻上了生活的风霜,千沟万壑,纵横交错,仿佛一犁铧下去,就会犁出个五千年的沧海桑田。

我性情本寡淡,父亲与我,就像中国千千万万的父子一样,平淡无奇,只是为生活而奔波,为生存而努力。然而,父亲去世后,在与母亲断断续续的闲聊中,父亲的形象在我脑海中一点点丰满伟岸起来。而这些,却恰恰是父亲在世时,我们父子间所缺失的最重要构成部分。

“你去太原上学的那一年,你爸可遭了大罪了……”母亲摆了摆手。

“那年秋天,你去学校报到,给家里写了一封信,说身份证上的出生日期和报到档案里的出生日期不符,要派出所开证明,不然学校就要你退学。你爸一听就急眼了,‘怎么能把娃的日期给填错了,这不是要人命哩么!我找他去’……”

母亲顿了顿,继续说:“你爸多次央人,不知说了多少好话,才给改了过来。”母亲说着眼眶红了,我也脑袋一蒙。当年我收到证明时还长出了一口气,如释重负,我哪里知道这其中的曲折啊!我亲爱的父亲呀,为了儿子,你受了常人所不能忍受的委屈,儿又该如何报恩于你!

“你爸说你好哩!说那年他在你所在的城市打工,一到礼拜天你就接他下馆子吃好吃的;说他胃不舒服一给你打电话,你马上就开车送他去医院,跑前跑后带他做检查;还说他那年脚崴了,疼得不能走路,是你背着他一趟一趟地看医生。你爸说:‘不要瞅着我碎子(小儿子)人精马瘦,劲还不小哩,把我这一百七八十斤的人背来背去,瞅着把我碎子累得一脸汗,我心疼哩!’你爸还说,以前都是这个靠他那个靠他,老了老了这回终于有个靠的了,他说他心里一下子就觉得瓷实多了。”母亲一连串地说了半天。

父亲就是这样,一辈子光记着别人对他的好,就不记得他对人家的好。

这辈子,对于父亲的遗憾和亏欠,有三件事。一是父亲到了该享福的年纪,却一天福都没享上就突然而去;二是父亲走的前几天突然说想吃香蕉,但我却粗心大意忘了买,以至于父亲离世都没能等到他儿买的香蕉;三是父亲走得突然,以至于临终前都没见到他的亲人,没和他的亲人说上哪怕一句话。

唉,我可怜的父亲哟,你可否知道,你永远是儿子心头挥之不去的痛。

人们都说,清明是两朵彼岸花的思念。白的是父,红的是子,子在岸的这一边,父在岸的那一厢。父子隔岸相慰,结伴而行,让春风不老,让柳绿花红,让这人世间的春夏秋冬,一起走向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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