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区2号 发表于 2022-11-25 09:34:48

驴姊骡弟_柴小军

相比于人世间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我觉得父亲喂养的驴、骡更淳朴可亲,它们任劳任怨帮助主人从事农业生产,一心一意为主人创造收入,只是偶尔调皮或懒惰。闲暇时父亲常常用粗糙的手掌轻轻抚摸它们,就像对待自己幼小的儿女一样。我更愿意将它们看做我的“兄弟姐妹”。

    农村实行生产责任制以后,爱田如命的农民精心侍弄庄稼,放学之余孩子们也义不容辞地加入劳动队伍。用小平车拉运物品是轻松的农活,对我们村的孩子来说,却是一件苦差。故乡的地势西高东低,落差近10米,给村西的田里送粪肥、从村东的田里运农作物,皆是一路连绵不断的缓上坡。驾车者双手紧握辕杆,前腿弓,后腿蹬,助力的麻绳深深勒进肩胛,头上的汗水在地上摔为八瓣,后边推车者亦累得气喘吁吁,有一辆畜力车是多么惬意的事啊!

    记不得是哪一年了,父亲从亲戚家买回一头母驴。从此家人的体力劳动强度骤然减轻,皆大欢喜。

    母驴配种后几个月就能生一匹可爱的小骡子,在村人艳羡的目光中家人平添了几分自豪。现代人很少能分辨骡子和马,更不知晓骡子还分为驴骡和马骡。母驴和公马繁殖的后代是驴骡,母马和公驴繁殖的后代是马骡,主要看母本。骡子也有公母之分,只是它们较少发情,也很难生育后代。人们青睐骡子的原因是其心无旁骛,力气大,做农活更趁手,身价是驴子的两倍之多。那头驴子在我家共生了3匹小骡子,为家里创收不少。母驴出售后,最后一匹小骡子被父亲留下来,准备加以调教后留作自家使用。这小家伙野性难驯,第一次将父亲拖倒在地擦伤了耳朵,不久又将父亲从车上颠下来跌得头破血流。万般无奈父亲将它出售,接着从邻村购回一匹黑骡子,据说是从煤窑上退役的,在暗无天日的地下,这匹骡子不知道拖过多少车煤炭。骡子身高力大,干起各种农活举重若轻,成为父亲的好帮手。

    日复一日饲养,夜间还要多次添加草料,农村人嫌劳神费力,饲养牲口的人家所剩无几。父亲是做农活的好手,农忙季节便赶着牲口帮助别人犁田耙地,就连周边村庄的农户也慕名来请。做完农活后雇主给付不等的劳务费,一度成为家里的主要经济来源。

    黑骡子毛色碳一样乌亮,在乡下人的眼中是妨主的。这是父亲的一块心病,加之曾长期在矿坑内工作,骡子胆子很小,几年后父亲便将它转卖给别人。第二匹骡子是枣红色的。那年应邀去一家农场施肥,广袤的汾河滩地上,好几匹骡子在绿油油的麦田内拉着木耧争先恐后地来往劳作,那抻直的绳子,健美有力的肌肉,骡子嘴边喷出的热气,组成了一幅和谐的农耕图。我家的骡子小,力气自然差点,但是父亲不服输,别人歇息的时候,他和骡子不休息;中午吃完饭,别人闲聊,他却从车上拿下馍馍和草料喂给骡子,让它以最短的时间恢复体力,随后第一个进入工作位置。疲累至极,到地头后父亲便躺倒在地,舒展一下僵硬的腰肢,父亲的臀部首先着地,因为弯腰太久,好一会儿下半身、上半身也无法完全着地,待身体各部位渐次着地后,父亲微笑了,他舒服得像洗了个热水澡,稍事休息后又如《警察与赞美诗》的主人公索比一样,艰难地一点一点地从地上爬起来,好似木匠打开折尺。

    父亲是将驴骡视作自己的“儿女”。尤为可贵的是,我这些可爱的“驴姊骡弟”不会顶嘴,默默无闻地陪着父亲一趟趟劳作,再在夕阳中拖着马车向家的方向奔去,而父亲可以在车上打个盹,梦中,父亲驾着生活这挂马车,微笑着奔向农家人的小康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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