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艺文:古言古语古河津
河津之古老的又一个有力佐证,是我们祖祖辈辈流传下来的那些古香古色的方言土语。这些至今仍然存活在人们口头的土话,看似俗土,实则大有来头,竟然曾经是称霸一时风靡数代的国之“雅言”。单就词语而言,只需弯下腰来随便捡几个就足以说明这个问题。比如“先后”。我们河津人称兄弟之媳妇为先后们(念mie),这个先后就是现在通称的“妯娌”。也许大家会以为,咱这个先后太土了,总不如那个妯娌高雅,甚至还以为那个妯娌乃书面语言,高雅之语,咱这先后不过是方言而已。
其实这纯属误会。
请看“辞海”怎么说:(先後)旧时兄弟之妻相互的称谓。犹妯娌。《汉书·郊祀志上》:“神君者,长陵女子以乳死,见神于先后宛若。”师颜古注:“孟康曰:兄弟妻相谓先后。宛若,字也。
师古曰:古谓之娣姒,今关中呼为先后,吴楚俗呼之为妯娌。”章炳麟《新方言·释亲属》:“山西太原以南,兄弟妇称先后。”这个注释的大体意思是说,“先后,是旧时兄弟的媳妇之间的相互称呼,也就是妯娌的意思。
《汉书······》载:那位被供奉的神灵,原是长陵这个地方的一个女子。这个女子因难产而死后,在她的先后宛若身上显了灵,就被宛若供奉起来……先后,古时候称娣姒,关中方言叫先后,吴楚一带方言称妯娌。今山西太原以南称先后。”由此可见,先后与妯娌同属方言,两者之间,无所谓哪个俗哪个雅,我们原本不应该为我们的土话而自卑。
我估计妯娌之所以应用比较普遍,跟古典名著《红楼梦》用了这个妯娌关系甚大。如《红楼梦》第十四回:“合族中虽有许多妯娌,也有钝拙的,也有举止轻浮的。”我们现代语言的规范,一个重要标准就是现代经典作品。
《红楼梦》上那样说了,自然就推广开了。其实要说书面语,那个“娣姒”才称得上是。娣姒本义原为妾(小老婆)与妾相互称谓,长者为姒,幼者为娣,后来就被引申为妯娌。
再比如“咥馍”的咥(吃)。按说,这是一个再俗不过的词了,但它的确是一个很古的词。《易经·履》上曾说:“履虎尾,不咥人,亨。”是说,“踩了老虎的尾巴,都不会被老虎吃掉,吉利(好卦)。”再如“辿合”(chanhuo土音活),我们用以形容身体舒服或光景过得好。
还有“打辿些(土音下)”。打辿些意思是走路走得慢一些,或干活干得慢一些,或日子过得消停些。但这个“辿”字,却是一个很古的字,《说文解字》上说,安步曰辿,意思是安闲地步行叫做辿。
再比如那个“毕啦(土音lia)”。毕啦的意思为“完了”,也就是说一个人死了或一件事干失败了。原来这个词也属古词,我们熟悉的唐朝杜牧写的《阿房(e傍)宫赋》第一句:“六王毕,四海一”,是说东方的齐楚燕韩赵魏六国都被秦国灭亡了,天下统一了。
又如我们用以形容房子宽展的“倭也”一词,关中话用以形容女子漂亮娇美,我们将其引申用来说明地方的宽展,展曳。这个字古时就有,《文韵》上解释说,“倭,顺貌”,意即看上去顺眼的样子。
又如骂孩子的“蕞(土音sui)子零(音列)得”,言小枣的“蕞枣零核(土音胡),形容东西小的“细蕞”,这个蕞(普通话念最,我们念sui),同样古老。《左传》有言:“抑语曰:‘蕞尔国’”。意思是,“看不起地说:那个小小的国家。”杜予注释:蕞,小。
又如我们常常用来形容心中不耐烦而感到纠结的那个“叵烦”一词,《说文解字》注释道,“叵,不可也。”叵为不可二字的合音,叵烦就是不可忍受的烦。等等等等,这方面的例子多得很。
其实,诸如此类的河津话,原来都属于汉语北方方言中的中原“官”话。其流行范围,西起甘肃天水一带,东至河南灵宝山西临汾运城一带,南至秦岭北麓,北伸至宁夏一带。其代表方言为西安方言。
我国自西周始,关中方言就被称为“雅”言,即国家的标准语言(官话)。虽然,随着时代的发展,今人之雅言(普通话)已失去西秦之本声,但曾经作为吾国官话,辉煌了多少代的那些粗旷奔放粗喉咙大嗓的关中话,仍不失为中国语言文化中一支颇具特色的语言。
了解这一点很重要,因为当我们明白了我们的土话我们的母语原来是如此的不简单,如此的源远流长的时候,就自然不会小看她了。同时,我们还可以从这些古言古语,这些散发着古香古色的语言中,嗅出我们的古老,并为我们古老的河津感到特别的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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