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趣_杨风琴
倏忽之间,已是春意萌动。一日闲逛,正讶然有野菜现身街头,朋友来电:“挖野菜去不?”于是一边盛赞友知我心意,一边稍做准备,即与友人开始一次说走就走的野游。半小时后,我们下车投身自然,将自己放逐在天地间。春日的晴空明净,随你做何种幽思遐想皆很贴景。风呼呼地吹着,是吹走严冬、招来盎然春意的节奏。水渠传来淙淙水声,农人自知“一年之计在于春”,已然修条剪枝、浇水施肥了。水过之处,飘来泥土的味道。这久违的醇酿,且深吸几口,涤去在城市里盘桓胸中的烟油之气。踏足田埂,麦苗已从一冬的酣睡中醒来,欣欣然睁开眼。就在麦苗根底,一株荠菜悄无声息藏身其间,心儿紫红,叶碧如玉,末梢渐变成暗红或淡黄,叶片两侧凹凸有致。手执小铲,浅剜轻挑,如酥细土簌簌而下,便邀其入囊。徐徐前行,慢慢搜寻,脚下是松软泥土,眼前是绿意葱茏,“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之意油然而生。不问囊中几何,不管现时几刻,暂将世俗冗杂搁置一旁,且受用这穹顶之下须臾的闲适与恬淡,洒脱与释然,宁静与旷达,苍茫与辽远。
寻寻觅觅,走走停停。干草之下,垄埂之上,田禾之中,一棵,一丛,一窝,皆被我收入囊中。忽见一处渠水甚清,唤友濯洗双手,她竟取出一棵荠菜,撩水洗净,送入口中。我惊问:“味道如何?”她莞尔一笑:“颇似一物。”“何物?”“一个娃,不嫌羞,坐在河里洗股沟,股沟洗得白白的,咬一口麻麻的。”我依样画瓢,品味咂摸,初只觉青草之味,旋即涩、苦、麻味俱至,冲击味蕾,直达鼻端。下咽腹内,口中余留淡淡清香,无萝卜之水脆,有萝卜之真味。二人相视,抚掌而笑。
且行且觅,竟见一畦麦田之中荠菜密布,大大小小,挨挨挤挤,友人大喜,直呼:“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我要将尔等一网收尽。”我诘问:“怎可如此贪心?取大留小,一来可待其长成,二来可遂后来者之愿。况如有闲暇,再探宝地何妨。”友人连夸高见,连呼遵命。俯仰之间,又有荠菜入囊。
天色将晚,驱车回城。一路归来,所挖荠菜送亲送友,欢声不断。友人感慨:“我看你是送完大吉。”我回敬:“你不也一样?野游,乃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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