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桃园_柴小军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此诗出自《诗经·国风·周南》,该诗从花、果、叶三方面对桃树进行了描写。我白发苍苍的老父亲不通晓其中含义,但这并不影响他对桃园的满腔热忱。父亲每天在园子里除草、施肥、剪枝、打药、疏果,忙碌并幸福着。桃树陪伴着父亲,默默地扎根、生长、开花、结果。
春天,百余株怒放的桃花,洇染出一片粉红的海洋,娇艳的颜色,芬芳的花香,嘤嘤嗡嗡的蜜蜂,劳作其中的父亲心情格外舒畅。桃花属自花授粉,理论上每朵花都可以结果,只是母体提供不了那么多的养分。这就需要疏花,在稠密处用手捋去部分花朵,有点像农田里的间苗。花儿恋恋不舍地从枝上坠落,如美丽的女子翩翩起舞。
渐渐地,桃叶小心翼翼地从花间探出头来,枝头爆出了麦粒状的青桃,顶端擎着萎谢的桃花,羞答答地凝望着这个世界。
密密匝匝的桃子,像馋人的糖葫芦串。囿于空间狭小,这样的桃子是无法长大的。父亲结合枝条的位置、粗细,每隔8 左右留一只桃子,将多余的捋去,这样才能结出个大、味甜的桃子。这是一项技术活,父亲不中意我们的技术,无奈年老体弱,着实忙不过来,只好听之任之了。
桃树挂果期的管理是相当麻烦的,需定期除虫、施肥、浇水。看着桃子日复一日地长大,青的、红的、红白相间的,压弯了枝头,父亲喜上眉梢,趔趄着天天往地里跑,新桃上市时,父亲更是整天守在园子里照看。乡下民风淳朴,如果路人想尝鲜,主人定会热情接待。但竟有游手好闲者偷摘后去出售牟利,这与偷了别人口袋里的血汗钱去挥霍无异,是让人义愤填膺的卑劣行径。
售卖桃子由母亲和我们负责。个大、味甜、质脆的桃子,渐渐获得了消费者的青睐。年近七旬的母亲骑着自行车每日在邻近的乡村集市上售卖,妻子和我利用各自单位的QQ群发布销售信息。尽管这样,丰产期每天七八百斤的产量仍然让我们感到力不从心,于是便尝试批发,结果发现百分之五十的利润被水果商剥削去了。“昨日入城市,归来泪满巾。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我体会着农民的辛苦,更体会了农民的无奈。
“桃李不言,下自成蹊。”道尽了桃树的繁华与热闹,一如门庭若市的权贵之家。桃子摘净后,没有美味了可以品尝,桃园霎时变得冷冷清清,墨绿的桃叶在微风中寂寞地摇曳。
冬日里,父亲没有像同龄人那样袖着手在墙根下晒太阳,他和母亲又开始在桃园内忙碌。套上厚厚的旧棉衣,对桃树进行冬剪。桃树讲究整个树形像一把倒置的雨伞,主干上只保留3根主枝,每根主枝再保留2个分杈,每个分杈上再分出两根枝条,形成三股六杈十二枝的格局。树形长成后,每年的修剪轻松了许多。桃树的小枝条分为结果枝、带头枝、独长枝。独长枝因其吸取养分多、结出的果子小被父亲形象地称为懒汉枝,彻底剪除;每隔10 左右留出结果枝,枝上保留5—7对花芽,多余的截去;修剪时还要根据空间决定带头枝的走向;病枝用锯子一并截去,这里边的学问委实不少。
弯腰驼背、步履蹒跚的老父亲守着他的桃园,守着他的希望。能让三亲六戚品尝鲜美的桃子,经济上不向儿女伸手,过年时还可以给小孩子压岁钱,父亲觉得自己是幸福的。
桃园因父亲的勤劳而丰收,父亲因桃园的丰收而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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