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红柿里忆童年_王红英
我很长时间都在思念童年时西红杮的味道,多年之后的今天,四季都可以吃到新鲜的西红柿时,西红柿却再也没有了吸引力了,那种吸引力,是童年的回忆,是梦里的渴望。记得家家户户准备着很多葡萄糖瓶子,在西红柿成熟的季节,大量的西红柿流入市场时,这些瓶子全拿出来。母亲和别人把我家的瓶子抬出来,又帮别人把他们家的瓶子抬出来,在水龙头下,好几家的瓶子全拿出来洗,院子就热闹起来,嘻嘻哈哈的笑声夹杂着瓶子叮叮当当的磕碰声,还有小孩子们玩水的嬉闹声,被大人们呵斥的不满声,风带走了一些,泥土中沉淀了一些,而记忆中,只留下一小部份。这一部分,是做西红柿果酱的流程,那里面,有欢笑,有和睦,有关怀,有西红柿最纯正的味道。
瓶子放在一个大铁盆里,里面放上一盆水,把一冬天吃完的西红柿酱瓶子先放十来个进去,每家都有一个小刷子,把往年的旧瓶子先刷洗干净,再把当年从医院找来的瓶子放进去洗,要洗很多遍,一遍一遍地清洗,还要用开水烫一烫,消消毒,洗完瓶子,开始洗西红柿。院里的孩子都聚拢在铁盆周围,小手伸进铁盆里,把西红柿在水中拨过来拨过去,大人们烦了,喊叫着让我们走开,洗好的西红柿放在盆子里,几家合伙来给瓶子里装西红柿,一个人在案板上切,其他人往瓶子里装,把西红柿全切成细长条,好塞进瓶子里,装满一瓶,塞上瓶盖,往旁边一放,她们边装边说笑。年老的说年轻的媳妇再犟嘴娃他爸就不要你了。年轻的媳妇嘴很快,马上说,不要就好了,我后面跟着一大堆呢。大家轰地大笑了。小孩子也在一边笑时,她们就会随便问一个男孩,给你找个对象吧,你想找谁?这个孩子指指院子里常和他玩耍的小女孩说,我就要她。轰的一声,大笑声中,空气中都是快乐,她们全都停止了手中的活,笑得能岔了气。
一家的瓶子装满后,再装另一家的,直到所有的瓶子全部装满。这时男人们都下班回到了家,帮她们把单位里的灶房火捅旺,火苗闪上来,不一会就呼呼地发出声音,火上大锅里的水开了,咕噜咕噜地活蹦乱跳,把锅圈放好,再把装满西红柿的瓶子放到痹子上,盖上锅盖,四十五分钟之后,西红柿酱就好了,也算是高温消毒。这样的西红柿酱放一冬天都不会坏,吃得时候还有新鲜西红柿的味道。
冬天里,西红柿炒鸡蛋是我最喜欢吃的菜,物以稀为贵吧,以前的冬天是看不到这些蔬菜的,看到的大多是白菜,还有萝卜,能吃上西红柿就算改善生活了。一盘西红柿炒鸡蛋,连最后的菜汁都被我泡点馍吃得干干净净,意犹未尽地咂咂嘴巴,想着自己长大有钱了,一定要把西红柿炒鸡蛋吃个够,天天吃,顿顿吃,这叫个过瘾。
现在西红柿一年四季都上市,四季里什么蔬菜都不缺,西红柿倒不想吃了,别说西红柿,对其他的蔬菜也失去了胃口,在菜市场,转一圈也找不到想吃的蔬菜。某一天,想到小时候吃的西红柿炒鸡蛋,胃口忽然就开了,赶紧买了几个西红柿,回到家里,就炒了个菜,可吃到嘴里的味道一点也不像小时候吃的味道,不香了。我就想念西红柿酱了,自从出现大棚,有了四季蔬菜,西红柿酱早就不做了,瓶子都扔了。
什么都不缺的今天,总让人感到不满意,好像少了什么。少了什么呢,难道说少了在大院里此起彼伏的笑声,还是西红柿的最纯正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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