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区2号 发表于 2022-12-17 17:49:49

那团红,点亮黎明_李军豫

20世纪90年代末,我在北京一个郊区县城打工,眼看快到年底了,算一算这一年也没给家里寄多少钱,想想在外面奔波的辛苦,再想想家中的妻儿和已渐渐老去的父母,他们都在盼望着我早日回家,每想到这些,我的心里便有了几分沉重和酸楚。尽早回家的愿望一天比一天浓烈起来,我一天天掐着手指算,终于捱到了踏上回家归程的这一天,但是我得先乘坐最早的一班大巴赶到北京市区,才能坐上火车。

正是清晨时分,天色尚未大亮,黎明笼罩着尚未完全苏醒的大地,一路上只有我乘坐的这辆大巴车在田野上孤零零地行驶。放眼望去,隆冬时节的华北平原,早已收割完庄稼的田野覆盖着残雪,愈发显得空旷和萧索。

大巴车一路前行,进入了北京北部的屏障——绵延巍峨的燕山山脉,这里有著名的八达岭长城。

六七点的样子,车上的人也不多,大都随着车子的摇晃昏昏欲睡,坐在我另一侧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和一个七八岁的男孩,应该是父子俩。

大巴在群山之间蜿蜒而行,外面的景色突然一亮,原来是晨曦初露,微光透过云端抛撒在了苍茫的群山之巅,连我们的车也有幸被这温暖所眷顾,一片光霎时间照亮了幽暗的车厢。

“爸爸!快看,国旗!”突然,坐在前面的那个男孩一声清脆的童音把我从沉思中惊醒。看那男孩正把脸贴在车窗玻璃上往外看,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除了莽莽的群山,我什么也没看到。

“小朋友,国旗在哪呢?”我问男孩。

“在那!”小孩子往远处一指,我定睛细看,才发现在前方的山坡上矗立着一座高高的铁塔,那应该是通信用的信号发射塔,铁塔看上去有二十多米高,距离我这里有一二百米的样子。在铁塔中央似乎有一点亮眼的红色在挪动,再仔细看,却是一个人在慢慢地往上攀爬,一团红色在随着他的攀爬慢慢地往上移动,在巨大的铁塔的映衬下,攀爬的人显得很渺小,那团红色却格外醒目。

外面道路上的残雪还没有完全消融,两边山坡上白茫茫一片,偶有零星的雪花在随着冷风飘舞,塔架上的人还在继续往上攀爬,凛冽的寒风呼啸,我看到他手里的那团红色被风吹得飘扬开来——那确实是一面红旗,不过看不清有没有五星。

“小朋友,你怎么知道那是国旗?我觉得那只是一面普通的红旗呢!”我轻声问道。

“红旗上有星星。”那男孩头也不回地简短回答我。

慢慢地,那个人攀爬到了塔顶,不多时,一面鲜艳夺目的红旗便在高高的塔顶迎风招展。这时,早晨的阳光照在高高矗立的铁塔上,也照在了那面红旗上。鲜艳的红色就像一团炽热的火焰唤醒了初冬田野,原本沉寂而萧索的田野仿佛因此而焕发了生机!

在晨光的照耀下,我惊奇地看到那面旗帜上果真隐隐约约有黄色的星星在随着旗帜飘扬!

那真的就是五星红旗啊!

我呆呆地看着塔顶上那迎风飘扬的五星红旗,心里突然感到一阵亲切,有一股暖流在缓缓涌动,冲淡了我内心积存已久的那些沉郁。我的眼眶里突然一阵热,有泪水想要流出。

对于那个攀爬铁塔悬系国旗的人来说,这大概是他再普通不过的日常工作,或许这是他每天都要做的事。他却不知道,在距离不远的大巴车里有两个陌生人的心在随着他的攀爬而跃动。

大巴车绕了一个弯,那座矗立的铁塔离我渐渐远去,塔顶上的五星红旗已经变成了一个小小的红点,仿佛一团火焰在寒风里跳跃。

大巴车依然在群山间前行,我再看那男孩,只见他回过头,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那面越来越模糊的红旗,不知道在想什么。他旁边的父亲显然并没有被儿子唤醒,和车里的人一样依然歪着头睡得正香。他们都在昏睡中错过了这短暂的,却又激动人心的一幕,而我则有幸目睹了火一般鲜艳的五星红旗是怎样点亮这冬天的黎明。它不但温暖了我的双眸,也驱散了多日来聚积在我心头丝丝缕缕的阴云……

许多年过去,当年那个和我一起看升旗的男孩现在怎样了?那个手执国旗攀爬铁塔的人也一定还好吧?我们虽然素昧平生,却因为那鲜艳的五星红旗而发生了联系,他们于是也就和那面五星红旗一同驻留在我的心里了,很亮,很暖,很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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