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中的九龙庙 散文_薛城
从新疆回到山西老家,最让我好奇的就是家乡怎么会有那么多的庙宇殿堂,娘娘庙、观音庙随处可见,关公庙也多得数不过来,而且每个村子都有自己的祠堂,有些姓氏较多的村子还不止一个,这在新疆是看不到的。因为没有见过所以就很好奇。我家当时住在原来的邮电局增音站改为军转干部家属院的靠近莲花池的地方,据老住户们说莲花池附近就是河津的老城。翻开河津历史资料,河津老城周边有许多大大小小的庙宇殿堂:南关帝庙、北关帝庙、文庙、娘娘庙、土地庙,即使远离城区的固镇村以前也有一二十座庙,其火神庙规模还不小,由此可以推想,过去河津全境类似这样的建筑就数不胜数了。不过,我回到河津的时候,河津老城早已不复存在,那些庙宇殿堂也随历史走进了后辈人的想像。我自小生长在外地,河津对我来说是陌生的故乡。这里没有我的同学和熟人,那时我还没有交上朋友,无事可做又无处可去,听说附近有座九龙庙,就徒步去看看。
那天下着雨,为什么选择下雨的时候出去,大概还是因为寂寞吧。因为寂寞就想起一句诗来:“最是寂寞难耐时,听风观雨也自在。”从我家出来往西沿108国道走不远,拐进杨家巷向北的一条村道就到九龙庙了。一路上行人不多但都是陌生的人和陌生的脸孔,模样也和新疆人有很大差别,心里的寂寞就更增加了几分。社会心理学有一个说法,叫熟悉变亲切,太熟悉的事物即便没有交往过甚至相见也没相问过,但因为见的次数多了,彼此即便无缘相交,也会因为相见多而产生亲熟的感觉。虽然有人会从另一个角度分析,说那种相见而不相交的状态可谓熟视无睹,所谓无缘是也。但在我看来因为熟悉就不会产生心理隔膜,也不会产生逆抗之情,而我那时除了对环境感觉陌生,对周围的一切都是有抗拒之意的。
我向来不相信鬼神之说,也无宗教之觉,自小生活在“斗私批修”、“破除四旧”的环境里,又没有见过宗庙或祖宗朝拜的地方,对庙宇殿堂既感到陌生又感到好奇。九龙庙在九龙头上,是一座道观,供奉着真武大帝。那天虽然下着雨,但庙里的大柏树下却围了一圈的人,还有些人散坐在长廊下闲闲地看着别人的一举一动。那些围着大柏树看的人在树周转了一圈后就进殿去烧香(以后我还多次去过九龙庙,但碰到大殿的门开着的,仅此一次),他们虔诚地举香跪拜,我就更好奇了,不年不节的他们怎么在这里跪拜?后来,我听他们的口音和谈话,才知道他们是远在他乡的河津人,不常回家乡,这次回来又马上要走,亲友们送别的时候相约来这里看看,没成想殿门开着,他们就上殿敬香拜一拜真武大帝。我不觉得他们此举有什么可称道的,但是,看到他们虔诚的样子却让我的心略略一动,特别是那个穿一身西装革履的中年人,作揖、跪拜、敬香的神情和他脸上透露出的敬重和严肃,使我对鲁迅先生描述的那些敬神之举有了一个真实的观照,难道泥塑的形像真有那么大的威力让凡尘俗子都变得虔诚起来?
这是我第一次进庙堂,虽然下着雨,但雨中那些敬香的人却留给我深刻的印象。
后来我堂妹考上北京外语学院来向我父母辞别,吃过饭我不知怎地就想起引她去九龙庙。到了九龙庙,她看看这看看那,然后问我九龙庙的来历,又问我崇文阁是怎么回事,我却一下子脸红到脖根无言以答,虽然自己是一时之兴引她而来,但她之所问我却一概不知,这让我尽地主之谊的“雅兴”一下子落到了冰窟窿里。
我到河津参加工作后不断结交了新的朋友。那年,殿斌考上了太原的司法进修学校,临走的时候他约我去九龙庙,他说九龙庙上有照相的,比照相馆里的照得自然。我就和他游九龙庙,在朝天门照了像,黑白的,照出来的并不比照相馆里的好多少,但那个年代有人在风景区以照像为生也算河津的一件新生事物吧。
汾河发大水漫过了苍底大桥的那一年,我们作协在河津举办了全国首届“王勃杯”征文大赛,来自全国各地的40余人相约在河津开笔会,他们提出想看看河津的名胜古迹,我们领他们去的第一个景点就是九龙庙。这些从青海、新疆、湖南、湖北、江西、安徽、河南、山东等地来的诗人文友们新奇地看着河津的风土人情,九龙庙给他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有一年,有个黑脸的非洲老外来河津,我那时在政府大楼上班,听政府办的同志说那个黑脸的老外指定了要去看九龙庙。政府办的同志陪他去,结果他进到庙里啥也不懂只会磕头,说起来让我们哈哈大笑。
我至今已无数次去过九龙庙了,还听到过别人在九龙庙里谈情说爱的趣事。文物局每年都在九九重阳节的那天举办盛大的九龙庙会,每年的游人都络绎不绝。我自己虽然对九龙庙里的方方面面还了解甚少,但九龙庙却是我到河津后最熟悉的地方了。前年山西省作家协会一行20人沿黄河之行来到河津,他们也要去看看九龙庙。那天下着雨,但那些已功成名就,在文学、书法、绘画等方面都卓有造诣的人却兴致不减地在九龙庙上看景听雨,回到宾馆还对我说起九龙庙上的对联,长长短短说了很多,足见他们对河津的地域景观很感兴趣。我对河津的了解是从九龙庙开始的,从陌生到熟悉也走过了数个年头,由陌生变为熟悉并对它产生了亲切的感觉,这个过程我比其他人来得慢些,可也来得更深沉些,这感觉都是一点一滴积累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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