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来就我题红_黎建月
未得着新的情趣,只好折回来温故,在记忆里淘宝了。正所谓缚了手脚,缚不住心思。人生走过大半,歇脚,转身,回眸,影影绰绰中最先成像的往往是童年的片段。
那时,初来乍到,大约人生的纪录片刚刚启动,足迹浅显,摇摇晃晃的,所见所识所闻,多多少少的被记忆拣起,保存了下来。
那时,二哥长我三两岁,免不了相互掐架,总是我哭鼻子,然后是向父母告状,再由他们裁决。所谓弱者一方的我总能获取些偏向,以填补心胸沟壑,也就扯平了。想来真是矫情,小小的怎就知道些人生的攻守方略了呢。
后来,被圈到学校,有了朋友发小,也便开始了认知世界的历练。圣人曰: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这么说来,我是后来才渐渐学坏的么。
其实,人类的基因应是包含着些所谓的坏片段的吧。不是说,人的心里都藏着一头野兽,当然是按现代社会的标准衡量了,而非丛林法则时代。
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这句话我是信的。总觉得该是心理学中顶格的一条吧。
那日,街头无意听得一句很文艺的叫卖声:胖子烤馍,吃的是回忆,吃的是情怀。
原来是一街店卖“馍夹菜”的快餐。没有过去消费却被那叫卖声勾起我小时候“馍夹油”的记忆。
那时,看见妈开始系围裙,膝下的我们就伺机行动了,围着锅台子转,搅扰她。当然不会白转,点柴火烧油锅的时候,妈会顺手切两片馍片,馍片上滴几滴热油,再撒些盐,馍片之间相互一搓,“汉堡”就制作好了。别提有多香了,拿着馍片噔噔噔的,我们便跑开了,不再打搅她干活了。
那时,农村家家厨房都有个小油缸子,油乎乎地置于灶台上的墙窖里,如一尊神明,不仅孩子们仰望,怕是老鼠们也在心里惦记呢。
还有花露水,也是有些年头的记忆了,真是个好发明,至今我家都还使用着。小孙孙洗澡时,先往水盆里滴几滴,立刻满盆洋溢着淡淡香气。当然,不仅仅是香气,还有身体记忆,“丑小鸭”效应呢。
那时,呆看着一瓶绿意融融的六神牌花露水,心里会下意识地想:这露水真是从花蕾上采的么?这不成了皇帝待遇了吗?也并未深究答案,只让美好的记忆如浪花般泛起。
小时候,生活圈子小而真切,少有而今的虚拟世界。能有上几件玩偶在眼前晃着,也就在记忆里入木三分了。比如铁环、洋火枪、煽宝、杏核等。
二哥的手生来就巧,做的一个比一个带劲的洋火枪,让我的同学羡慕不已。算是对我的一个迟来的歉意吧!
记忆里还偶尔泛起一句响当当的电影台词:香烟洋火桂花糖……这是电影《渡江侦察记》里的台词,至今仍感觉着它的真切。这三样东西,香烟偶尔碰一下,洋火正名叫火柴,如今也被一元一个的一次性打火机彻底打入冷宫。桂花糖,属南方物,没有什么直观感受,这“香烟洋火桂花糖”顺口一溜的感觉,便让少年的我很享受。
都是一些过气的旧物了,却记忆犹新,仿佛埋入在我生命土壤里的老树根。也常常会像纸鸢一样飞升,飞出记忆,于我的眼底成像,盘旋着,飞来飞去总赶不走,原来,是那一头被紧紧攥在儿时的手里呢。
只是后来“草木会发芽,孩子会长大”,人生变得越来越复杂,空气变得越来越稀薄,生活的感受也越来越抽象化了。
当真赶上了量子纠缠了吗?终于是作茧自缚了。
幸亏,还存根着童真的底片。
“庭前落尽梧桐,水边开彻芙蓉。解与诗人意同。辞柯霜叶,飞来就我题红。”
如此,人生至于秋之境界,尚能见得霜叶题红,也算是活得些许惬意,得过且过了。
页: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