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区2号 发表于 2023-6-23 13:57:11

饭窑“政变”记(中) 散文_岳老三

为了统一思想,我私下里与弟弟们分别交流,征求意见,大家都认为可行。随即到东延村请来二姑父前来主持,按惯例娘亲舅大,分家这种事儿都离不开舅舅。我家情况有点特殊,舅舅是顶门的,没有血亲,再加上怕舅母,在他姐夫面前老是低半头,这种事儿自然作不得主。半年前我请来二姑父做中,协调分家。还是在这个做饭窑里,二姑父坐在平时只有父亲才能坐的主座上,就是靠着饭桌北头那把椅子。二姑父虽然没有舅舅的牌子硬实,但父亲欠着二姑父几百元钱,正应了那句话,人穷志短。父亲想硬气也硬不起来。照例家庭会议不许各房的女眷参与,除去老娘一个在炕上纳鞋,开会的就我们弟兄五个外加两个老人。

姑父说:“既然你们请我来分家,我说了对与错,可以商量,但不能摔碟撂碗。别人家儿女少,分家都是分房、分窑院、分头口①、分家产。你这屋里房子不够现有的人住,外边账有好几千,肯定只能分账了。把家里的债务一次分清。把对外的欠账划到每个人头上,自己的账自己去还。老三老四你两个已成婚了,就多担些。还有四个兄弟没成家按年龄大小分摊。老七还不满十八岁,不担账。你爸他槽上将买回来一头骡子,与你们几个没成家的放到一类上平分,都看这样行么?”

老四坐在炕沿埝墙边,侧着身子正在卷烟。他把二指宽的纸条放在埝墙砖上,从烟袋里倒出旱烟末,两指头把烟末摊开,慢慢地卷起一根一头粗的烟支,扭过头说:“多些不是不行,要看多多少。” 二姑父看其他人都不反对,接着说:“比如说,老四你背八百,你三哥他有手艺背一千,余下一千七你爸与老二、老五、老六四份平分……”




“我凭啥分真多!我哪一天少干了?”老四刚点着烟,没等二姑父说完,脖子一捩,把大半截烟头在埝墙砖上使劲儿一拧,瞪着两眼便开了腔:“我结婚了不假,你都将来不结婚么?我十二三岁初中没上完就回来,入冬立夏,见天早起给咱屋里、咱爷屋里担三担水。刚下放时队里还分咱几头牛,担水垫圈、除粪出圈,放牛犁地,二三十亩地犁三遍,我从头犁到尾。你哪个有我干的多。你都在外边挣钱图清闲了,我不想在外边上班么?我在外边干不到半年,屋里捎书带信把我仡佬回里,说地荒了,麦地犁不完,麦子种不上。打下粮食我一个人吃了?还是我见一分钱了,叫我背八百我不干,谁弄下的窟窿寻谁去!”老四话音未落,旁边靠着被跺子的父亲就靠不住了。他右手指夹着纸烟,一挥手,把没抽完的半截烟与埝墙砖上的几个烟把横扫到地上,接过话茬就吼起来:“你说教谁还?账都是我借的,教我一人还,你都咋能长这么大,钱不都是你们花了。你说这些叫谁听来?”

二姑父皱皱眉,慢条斯理地说:“老四你干的多,大家都承认,你结婚花了一千多也是事实。你也不是最多的,你三哥比你还多呀。”

“这家分不成就不分,分开以后你们这几个没成婚的弟弟娶亲的钱谁管?。”父亲不愿意放弃权利,他紧跟了一句。



我坐在脚地小板凳上,看来照这样吵下去,家肯定分不成,就说:“老四能吃苦,干庄稼活比我们都强,都认可。至于账吗,姑父说了个数,最终还是要大家都认账才行。我提议给我分的账可以再高些,我学了手艺,挣钱容易一些。”

形势终于有了转机,后来给我加了三百元外账,我与四弟两个结过婚的,担了两千一百元,其余一千四百元,大家分摊下去。这样一来,父亲虽不情愿分家,但他自己也没能力担负儿子们娶媳妇的费用,也拿不出更好的理由来抵制,也只能勉强同意。

半年过去了,我要买汽车干个体。父亲听说,心里一阵儿不自在:你有钱买得起大汽车,在外边给人开车近一年,究竟攒了多少钱?这么大的开支也没和我这个老父亲商议,我还是不是你爹。于是他把弟兄们召集起来,开家庭会,声明:上次分家有问题,要重新分。我一听,一下子就懵了。这个家是姑父做中分的,分开还不到一年,咋就不算数了,这次再分是什么目的。

父亲说:“上次分家不能算数,没分干净?比如这买车的钱,当时就没有往里摊。这回得把你买车这几千块拉到一起算。”

我说:“这买车的钱是今年我岳父帮我贷了六千,五弟在他单位帮忙借了两千,我自己在原单位借同事两千才凑起的。”

父亲:“你在外边开车到底挣了多少,谁知道?你说这买车钱是借的,谁能证明?”

五弟插话:“我借三哥那两千,是通过我二哥手邮寄回来的,我能作证,我二哥也能作证。”

父亲:“不管咋说,你这钱来路有问题,你能弄下钱买车,弄不下钱的弟兄谁管?”



我说:“爸,你仔细算算,我是去年腊月二十六结的婚,在长治单位干了一年,拿回来八百伍拾块钱,交到你手上给我办婚事。后来这钱不够使,把家里的一头小犍牛卖了三百五十块钱才过完事。过完年我到单位上班,怕影响春耕,借了同事小崔和邦兴三百五十元寄回来让你买牛。我总共在单位干了十二个月,一个月工资八十二块钱。每月伙食费四十五块钱,再买些香皂,毛巾,信封、邮票的,一个月剩不到三十块钱,来去还要坐火车。给你上交总共一千二百元了,你不问我欠别人多少钱,怎么还向我要钱?算来我结婚没花家里啥钱,况且,咱这家是去年经我姑父咱们一块儿分过的。这都过去一年了,你想起反悔,要拉到一搭重分,这还有没有道理?”

父亲说:“道理,啥是道理。你有钱买大车就是道理,你结完婚了,你那几个没结婚的没本事的弟弟,都打光棍就是道理?讲道理,他们是不是你弟弟,我是不是你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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