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区2号 发表于 2023-12-5 12:05:57

联圣乔应甲的家国情怀


中国楹联学会原会长蒋有泉先生在《联坛泰斗乔应甲》一文中指出:生活于我国明朝末期的乔应甲,是一位值得敬仰的大政治家、当之无愧的大文学家、名副其实的联坛泰斗。他的专著《半九亭集》内容包罗万象,从时政到民生,从个人感悟到警语格言,从古迹探胜到田园讴歌,乔应甲都留下了一系列值得关注和研讨的作品。乔应甲的楹联,融史才、诗情、议论于一炉,以联论史,在联史互论中达到通解。乔应甲以文养志,以文述怀,始终笔耕不辍,成就了洋洋数百万言的等身宏著。其横溢的才华,当时几乎无人可匹,堪称一代文豪、斯文榜样。尤其是他的《半九亭集》,更充分地彰显了他在诗联方面的造诣、学养和文采,从而确立了一代联宗的地位。
    本文仅就中华联圣乔应甲《半九亭集》对联中的社会担当家国情怀与大家同领略共欣赏。
    报国福民,铁肩担道义
    乔应甲为官之初就立下了为人民勤恳造福的誓言。早在金榜题名考中进士走马上任襄阳府推官时,年轻的乔应甲就发出了愿为朝廷竭忠尽智、为人民勤恳造福的誓言:
    紫绶方新,愿竭忠勤输耿耿;苍生可念,好持矜恕福元元。
    紫绶:古代高级guan员用作印组,或作服饰。“紫绶方新”指的正是新任朝廷官职。耿耿:指一片忠心。宋文天祥《正气歌》:“顾此耿耿在,仰视浮云白。”“输耿耿”,即奉献耿耿忠心。“苍生可念”,即体念百姓怜悯苍生。“元元”,百姓;庶民。《战国策·秦策一》:“制海内,子元元,臣诸侯,非兵不可!”高诱注:“元,善也,民之类善故称元。”《后汉书·光武帝纪上》:“上当天地之心,下为元元所归。”李贤注:“元元,谓黎庶也。”“好持矜恕福元元”,正是要怀着怜悯宽恕之心为黎民百姓造福。
欲行平易近民之政;当有慈祥爱物之心。
    他的做官原则正是“平易近民”“慈祥爱物”,充分表现出乔应甲把体恤民情、慈祥爱物、勤政爱民作为行政之本的一颗忠贞之心。
    天地生才,非为锥刀末利;朝廷设职,岂徒富贵本身。
    乔应甲能真正认识到朝廷设官的根本目的应该是为人民办事的,这同那些贪官污吏相比,高下立判。
    当官之初乔应甲就为自己立下了“律己以廉、抚民以仁、存心以公、莅事以勤”四条金科玉律!
    乔应甲在襄阳任推官并署襄阳府郧阳府印七年间,详察暗访,洞察奸邪,平反沉冤,不放过一个坏人,也不冤枉一个好人。
    燃犀不详,宁愿死者求生路;覆盆宜照,莫把平民送鬼乡。
    燃犀:喻明察事物,洞察奸邪。典出《异苑》卷七:晋温峤至牛渚矶,闻水底有音乐之声,水深不可测。传言下多怪物,乃燃犀角而照之。须臾,见水族覆火,奇形异状,或乘马车著赤衣帻。其夜,梦人谓曰:“与君幽明道阁,何意相照耶?”峤甚恶之,未几卒。
    覆盆:覆置的盆。晋葛洪《抱朴子·辨问》:“是责三光不照覆盆之内也。”谓阳光照不到覆盆之下。后因以喻社会黑暗或无处申诉的沉冤。
    上人之心田不净;小民之冤枉难伸。
    权势之地,非至公至断者难处;疑似之迹,非极审极详者难明。
    遇上司徇情枉法,乔应甲铁肩担道义,正气凛然,直言抗上,终使沉冤得伸奸邪伏法。
    壮志可酬,但愿边疆新事少;君恩难报,谁知庙廊旧人疏。
    在避祸家居的十多年间,他时时关注着边疆战事,关注着报效朝廷,关注着正直guan员的境遇。
    冉冉光阴,独坐园亭惊节序;滔滔世界,谁将砥柱障狂澜。
    在惨遭迫害隐居田园壮志难酬的日子里,乔应甲看到国难民忧的景象,发出了“谁将砥柱障狂澜”的震天撼地的怒呼,这又是何等的胸襟气魄!
    参贪除恶,正气壮河山
    万历三十三年(1605年),钦命乔应甲巡按淮扬为巡盐使。巡盐使,特别是淮扬之地,向来是人人眼红的肥差。凡到此地为官不自爱者,往往以此为奇货。奸商墨吏也多设钓饵愚弄上官而从中获利。上官不能坚守清廉,往往被拉下水同流合污。大凡到家中送贿,到任上送贿,当时十分普遍。乔应甲到任之后,原来的贪官污吏、奸商豪强也都试图通过请客送礼、施行贿赂的手段拉他下水,均被乔应甲严词拒绝。乔应甲谨遵自己的清廉做官原则:
    承家自有丈夫事;开国羞为聚敛臣。
    宁可清贫自守;不做浊富多忧。
    莫道送来受礼易,要知收去从情难。
    清净心守定,更有何人能扰我;义利路明白,更有何物能动人。
    义利路:即义利观,义者,“事之所宜也”,是特定的道德原则,是儒者心中至高无上的道义。利者,“人之用曰利”,后世多指物质利益。如何看待二者的关系,便形成义利观。孔子曾经说过:“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孟子也曾说:不义之利“不苟得”。乔应甲始终把道义看得至高无上,所以一切物质利诱都不会打动他。
    有些贪官污吏看到明里无法给乔应甲行贿,便暗暗派人到他的家乡给他父母行贿,也被乔应甲的父母严斥拒绝。
    切记:占官物,霸官地,今日亦觉畅快;
    要知:人非旧,局更新,他年难免追查。
    卖官鬻爵坏封疆,恃今日推升自己;
    注籍杜门挨岁月,任他年唾骂由人。
    乔应甲上任以来,不断听到官民反映总漕淮抚李三才的贪奸之事。万历二十七年(1599年)李三才以右佥都御史总督漕运,巡抚凤阳诸府。三才才大而好用机权,善笼络朝士,结交遍天下,性不能持廉,挥霍无度,为众廉洁guan员所鄙弃。但李三才凭借着与东林党首领顾宪成交往密切,有东林众多guan员支持而肆无忌惮。即使在顾宪成眼中,李三才也用财如流水,显有贪贿,顾宪成自有难言之隐,有人不易知之悔。
    乔应甲想着自己身为都察院之臣,为天子耳目风纪之司,凡大臣奸邪,小人构党,作威福乱政者,贪渎官纪者,都在弹劾之列,或露章面劾,或封章奏劾。这正是做巡按的天职本分。如果畏首畏尾,前怕狼后怕虎,才正是最大的失误,最难容忍的昧心。
    乔应甲把多天来深入调查所了解的李三才的恶行秽迹,以“五奸十贪”写成弹劾奏章三番五次呈给皇上。为了惩戒众guan员,乔应甲还将李三才的“五奸十贪”劣迹大书于承尘木板上传示各衙门,并刻入自己所著的《续看山集》中,分发给各衙门guan员。
    忍人所不能忍,容人所不能容,只是识量大;
    言人所不敢言,发人所不敢发,只是见理真。
    能忍、能容,靠的是远见卓识;敢言、敢发,靠的是坚持真理!
    面对贪横无比朋党盘根错节的李三才,乔应甲大胆揭露坚持不断弹劾,靠的就是胆略气魄一股浩然正气,直到把李三才参倒参死。
    乔应甲在《奸臣肆毒疏》附先年巡盐淮扬盟心对联:
    今日开除存旧管,左右难欺;他年见在验新收,神天为证。
    今天下到处民穷盗起,一个贪风逼之;今缙绅谁使盗息民安,一个世情格之。
    乔应甲认识到,要使“盗息民安”,只能是肃贪除奸,彻底改变官风世风!
    必须乔岳泰山力量;方做掀天揭地事功。
    恶贯盈盈,使鬼钱财难着力;公堂肃肃,通天手段欲何如?
    干天下大事在心,最忌鼠头蛇尾;除天下大奸要胆,哪管虎须龙鳞!
天启五年(1625年),乔应甲接到吏部奉旨檄文,以都察院左副都御史(三品),改推陕西巡抚。乔应甲上任伊始,就遇到百姓拦轿告状,经过缜密调查访问,拿到恶霸皇亲国戚曹应祥的种种恶迹罪证。面对皇亲国戚曹应祥飞扬跋扈恃势嚣张,乔应甲正气威严大义凛然,按照大明法律,将其就地正法,为众多冤民伸张了正义,民心大快!
    笔底波澜,民间疾苦惊天地
    解温阜财,当日赓歌在耳;民穷赋重,望门持钵难言。
    乔应甲看到人民早已穷困不堪,统治者却还要横征暴敛,直逼得穷苦民众流离失所,沿门乞讨。不免想起舜帝抚琴所唱起的《南风歌》:“南风之薰兮,可以解吾民之愠兮;南风之时兮,可以阜吾民之财兮。”盛世与衰世,对待人民的态度,多么鲜明的对比啊!
    国家之经制,千疮百孔费实难支;百姓之困穷,十室九空情更可悯。
    这正是当时社会的真实写照!
    《半九亭集》中尚有一首七律诗,更痛心彻骨地把矛头直指飞扬跋扈的阉宦之祸。
    传言家乡苦旱,又接报见中使去解州卖余盐赋此:
    传闻旱魃苦郇阳,忽报貂珰下解梁。
    市肆已闻惊榷税,鹾池还见走豺狼。
    群奸到处张威焰,百姓无人不悚惶。
    回首乡关空洒泪,此情何日达君王。
    中使指太监使臣。貂珰,借太监所戴饰着黄金珰的貂皮帽子,代指太监。这里明明白白把阉宦之流斥为豺狼,叱作祸国殃民的“群奸张威焰”,实在骂得痛快淋漓。
    万历三十八年(1610年)乔应甲51岁时被任命为浙江道监察御史。进京路上,乔应甲看到由于连年干旱,禾苗干枯,赤地千里,到处一派饥荒萧条景象。行至平定州地界,更是一片荒凉。树木干枯,寸草寥寥,一路上只见逃荒的人流离失所,啼饥号寒,鬻妻卖子,络绎于道,一派凄凉悲惨景象。乔应甲为平定州送上赈灾费用近七十金!到夏天,乔应甲的四弟应旌送兄长的家眷赴京路过平定州,看着灾情仍很严重,又赈送了二十金,以终胞兄之善念。当年一共救活幼子一千三百多人,州人感恩不尽,为乔应甲建了生祠,岁时享祭,还立了碑,由州绅李公撰文,冀宁道魏公说题“奇行高义”匾额。太原推官萧公道光置膳田,雁门张公崇礼勒碑记之,彰显乔公的实心实事。
    辽左吞声,不辨爷娘妻子;胡尘塞路,尽是盾剑刀枪。
    万队千群,时时征调兵戈满;民穷财尽,处处转输岁月长。
    这是明末国家穷困不堪、民不聊生的真实写照,也表达了作者先天下之忧而忧的高尚情怀。
    念边廷,饷缺兵骄,蹈海鲁连肠欲断;嗟言路,党奸害正,忧天杞国涕何从。
    当看到满清在辽东大肆进兵而大明军队却饷缺兵骄,朝廷中朋党相争、奸贼当道迫害忠良时,他更肝肠寸断涕泪交加。
    号呼号呼板落地;父母父母哭无天。
    号呼号呼腕可吊;父母父母竹无言。
    但教仓里减号呼;还是民间好父母。
    面对征粮中的官吏施刑贫民遭殃,乔应甲一连串写了数十个“号呼号呼”“父母父母”。这里,我们似乎已很难分清,究竟是一个体恤穷苦劳动人民的官吏在疾呼呐喊,还是千千万万不堪重负的穷苦大众在哭天抢地!一个封建官吏能站在劳苦大众的立场上如此直截了当地为之号呼,数千年历史上能有多少?这里,没有虚情假意,没有扭捏造作,完全是一种真情实感的吐露喷涌。读到这里,我们谁都会情不自禁地联想到屈原之疾痛惨怛,贾谊之痛哭流涕,杜甫之悲歌慷慨,乐天之浩气衷肠。
    心中忧愤,社稷危亡泣鬼神
    上天示戒于数年之前,其应捷如影响;下民遭殃于数年之后,其害近在咽喉。
    东都惟阉宦为横;西汉以外戚遭殃。
    鲁之衰也,洙泗之间多断断(交争也);周之兴也,闾阎之民尽熙熙。
    明王朝到万历帝、天启帝,由于政治腐败,民不聊生,朋党纷争,边界吃紧,已到“冰山”将融、土崩瓦解、气数将尽之时。中华联圣乔应甲因为有了亲身经历感同身受,才给我们留下了一批鞭笞时弊痛快淋漓的楹联佳作,把晚明王朝官场腐败痛斥得体无完肤,把人民困苦灾难倾诉得淋漓尽致,为中国文学宝库增添了一份难得的宝贵遗产。更为难得的是,乔应甲以历史家的睿见卓识窥破时势气运剖断历史发展必然局势,预见明朝必然会走向灭亡的凄惨前景,为后世提供了惊心动魄的历史镜鉴。
    天启五年(1625年)陕西大饥,皇上拨下的赈灾粮,却被恶霸奸商勾结贪官污吏大肆侵吞变为高价粮,逼得穷苦百姓走上抢粮道路,贪官污吏主张以兵围剿,而乔应甲则认为饥民闹事,应抚而不可剿:
    兵可止乱,亦可生乱,激变良民是也;法可治盗,亦可纵盗,妄扳百姓是也。
    乔应甲严惩了侵吞赈灾粮款的官商恶霸,抚恤了饥饿的灾民,使得大规模的农民起义没有发生在天启五年(1625年)。
    乔应甲在《半九亭集》第八卷中写道:“一掌科某公疏言京中设席三事,奉圣旨欲其回话,比其回也,词严义正,足令票者塞口。嗟嗟!应回话者,宁至三件。于是答也,何有?草野之人无所事事,聊以抒一得,代为之答,以志慨云。”满腔义愤,一发不可收拾,一连串写了一百五十余首双联六言诗,痛快淋漓地鞭挞了朝绅的腐败,表达了对国家命运的担忧,对人民苦难的怜悯。
    海内妖风甚炽;朝绅议论多偏。
    争取印悬肘后;宁思玉毁石先。
    海内军民屡变;朝绅首尾两端。
    会议不图御虏;徇私只管添官。
    海内南征北战,朝绅互竞门分。
    总是背公死党,哪知覆雨翻云。
    海内人心思乱,朝绅天理灭亡。
    起废半旧私可,平辽几见担当。
    乔应甲认识到“民为邦本、本固邦宁”的道理,预见到明朝的必然灭亡。
    小民穷困则易怨,边庭骚动则易扰,以扰乘怨未有不乱;国家用兵则多调,岁谷不登则多荒,以荒抽调未有不叛。
    上天和则致祥;小民怨则招异。
    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明崇祯元年(1628年)七月至十七年(1644年)三月,李自成、张献忠等部农民军终于推翻了明朝的统治。乔应甲逝世后18年,明朝在内忧外患、农民起义中灭亡了。
    中华联圣乔应甲的家国情怀恰好成就了两副立意高远气势磅礴的对联:
    报国福民,铁肩担道义;参贪除恶,正气壮河山。
    笔底波澜,民间疾苦惊天地;心中忧愤,社稷危亡泣鬼神。
    两副激情洋溢情真意切的对联正是中华联圣乔应甲家国情怀辉煌耀世终其一生的真实写照!


张延华/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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