缝棉被 散文 垣曲 席腾华
在我的老家东原,进入腊月,家家户户都要给盖了半年,甚至三两个月的棉被进行一次拆洗缝制。这是以前的老规矩,意思是干干净净过大年。
虽然我们现在的生活富裕了,家里的棉被都罩上了被罩,取下来洗一洗就可以了。可是,身居山里的老农民,总是忘不了老规矩,拆洗棉被。
早在今年的春季,老伴对我说:“今年,咱家种点棉花,年关前,我想把棉被里的旧棉絮给换了。”我说:“行!”
就老伴这句话,春天,我种上了半亩的棉花,秋天收下了近二百斤的籽棉。这几天,天气无风暖和,老伴到镇上的加工房,轧了籽棉,弹了二十多斤的棉絮,并给三床棉被的棉絮网上了网
线。
这天早晨,老伴让我帮她抬出了洗衣机,她将三床棉被的被罩取下来,清洗了一遍,并说今天要给棉被换新的棉絮了。
我有事去了镇上。她在家里,邀请邻家的年轻媳妇来帮忙缝棉被。两个人辛苦了多半天,太阳偏西时缝好了三床大棉被,叠好放在了床上。晚饭前,我从镇上回到了家里,看见床上放着的三
床大棉被,看着甚是好看。听老伴说,这是邻家的媳妇帮忙缝的,并夸赞邻家媳妇的一双巧手。
在我的童年时代,母亲缝制棉被是我和两个妹妹,最快乐的时光。那时节,也是年关将近,忙了一年的母亲,终于有了片刻的喘息时间,她打扫好庭院,整理好零乱的家,收拾好孩子们过年
的棉装。选一个无风的天气,利用暖融融的太阳光,在朝阳的窑屋里铺上一张宽大的苇席,然后在苇席上铺好清洗好的红红绿绿的大花被面。
那时节,山庄上最能体现家庭经济实力的家产,就是家里,那床大花棉被了。逢年过节,俺家的床上只要放着两床崭新的大花棉被,母亲的脸上就挂上了殷实人家幸福自足的红光。
缝制棉被,母亲似乎并不急于飞针走线,而是有条不紊地铺上浆洗的白生生的粗棉布被里,然后放好平坦均匀的被絮,是我和两个妹妹帮她扯平了被面,折叠好被角。她才穿好针线,在她的发间蹭了蹭光亮的缝针,首先缝好四个被角,才一针一针地缝制。有时候,我和两个妹妹会脱了鞋,光着脚丫子在棉被上疯踩。
冬日的暖阳照着窑屋地上的棉被,院子柴垛边几只麻雀在寻食着散落的秕谷和草籽,院外大槐树上喜鹊在歌唱,铺在窑屋地上的大花被面上盛开着牡丹花,就像一只色彩绚丽的船。母亲戴着
老花镜坐在这只彩船上,一边牵引着长长的棉线,一边轻轻地哼着古老的曲子,样子看着特别的安详,仿佛一年的辛苦劳累都在此得以缓解消释。
我和两个妹妹,从母亲一开始缝制棉被,不是帮母亲拉扯被角,就是帮她穿针递线,一刻也没有离开过她的身边,有时会影响到他走针牵线,可她总是笑呵呵地驱赶我们:“去去去,一边玩
去,再这样疯闹下去,我可要打你们的屁股了。”可她光说,从没有真的动手拍打我们一下。现在想起来,一年一度的缝制棉被,几乎就是我们母子迎接新年的一次团聚盛典吧!
如今,我的母亲去了,家里那两床曾经使我们引以为豪的大花棉被,早已不见了。可是那腊月里母亲缝制棉被的倩影及她老人家安详的笑容却永远铭刻在我的心中。
如今,老伴接替了母亲那光亮的缝针、长长的棉线,连同一颗伟大的爱心,每当年关将近,老伴就和当年的母亲一样,喜欢抽出闲暇的空隙,打开卧室的吸顶灯,开着空调,将棉被放在床
上,戴着老花镜,慢慢地缝制着锦缎棉被。
老伴也喜欢她的孙儿们光着脚丫子在她缝制的锦缎棉被上打滚,更喜欢孙儿们搂着她的脖子撒娇,也喜欢哼一些小曲,尽情地享受如今幸福的生活,肆意地享受着晚年生活的乐趣。
尽管市场上那些时髦高档的太空棉、高弹棉、蚕丝棉、羊毛绒,机织被应有尽有,一辈子身居农村的老伴依然是恋棉难舍。用老伴的话说,社会在前进,市场在发展,虽然不知道将来是一个
什么样的天地,棉被依然会伴她终生。
如今,市场上高档时髦的被褥应有尽有,可小山村里的老农民,终生也忘不了勤俭持家,艰辛的生活。一分辛苦,一分收获。没有勤俭,焉能持家?她们以勤俭为本,节约的心思依然长存在
她们的心中!
山庄里的农人,大都爱花花绿绿,那些花花绿绿的服饰和棉被点亮了山里人的生活,如今,我的老伴就是如此,她的生活方式,就是在勤俭持家中度过的。
夏单冬棉,春捂秋冻,一年四季。怎能忘记童年时期的大年前,母亲总是把全家的冷暖都放在她的心坎上。我和两个妹妹最快乐的时光,就是临近春节的缝棉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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