晒书 孔艳丽
几个月前回绛县老家,希望找到我上小学时的课本,老妈指了指阁楼。正读高中的儿子登上木梯,用力推开阁楼的窗户,爬进去寻找宝藏,不一会儿,拖着一个蛇皮袋,气喘吁吁地下了阁楼。爷爷用棍子敲打了尘土,用毛笔写着我乳名的模糊字迹便映入了眼帘。爷爷又将书拖到阳光下暴晒,渐渐地,“人民教育出版社”几个字出现在我眼前。每年六月初六晒书是我家的传统。可以说,今年92岁的爷爷是我人生的启蒙“导师”。他识文断字,打得一手好算盘,在村大队当过会计兼保管。一年365天,但凡有空闲时间,他一定会读书读报,我和妹妹的人教版教材都是他的阅读材料之一。
正说着,爷爷拿了个凳子坐下,一本一本地翻晒。我顺手拿起一本已掉了书皮的课本,念了起来:“纸做的骨头竹做的背,春风送它们往天上飞。我们在地上边笑边跑,它们在天上越飞越高……”记得当初学这课时,根本没有见过风筝,更想不明白课本中的风筝是怎么做的,如今想来不禁莞尔。
眨眼间,我上了镇上一所初中。初中的人教版教材丰富多彩,除了语、数、英、史、地、政,我们初一还学了植物学,初二学了动物学。我们的音乐老师,拓展了人教版的音乐教材,用一部手风琴陪伴了我们初中三年,每周教我们学一首歌,《军港之夜》《乌苏里船歌》《采槟榔》等歌曲,我至今还能哼唱出来。
高中时,我一个月回一次家,一直陪伴我的是人教社的英语课本。当时我很羡慕我的邻居,他在北京工作的叔叔给他买了一套教辅资料,我只借到其中的一本英语,很多语法就是那时学会的。由于我的知识面拓宽了,语法在我脑海中有了初步的体系,所以人教版的英语课本我也越来越感兴趣,每天爱不释手地读背课文,翻译、做题也有了很大进步。于是,一个大胆的念头冒出来,大学我要学英语专业。
我的大学梦终于实现了。大学放假,我用勤工俭学的钱买了一本牛津词典(95元)和一部索尼录音机(120元),当时算是很奢侈的事情。
记得寒假回家后,我一边趴在炕上翻牛津词典,一边预习下学期的课文。这时,爷爷好奇地捧起了我的大学英语课本。戴上老花镜的他,从头到尾翻了一遍后直摇头,满脸疑惑地问:“这曲里拐弯的字母你能认得吗?你能懂书里写的啥吗?”我笑着点点头,爷爷没有再问什么。步履蹒跚但精神矍铄的爷爷邀我爬阁楼参观,那里存放着让我震撼的关于我学生时代的珍贵记忆。
后来,更令我吃惊的是,妈妈说我从小学到大学的人教版书籍,都被爷爷装了起来,并且每年不辞辛劳、小心翼翼地拿出来翻晒。这些课本就像一只只风筝,不管是竹做的还是纸做的,总能牵动着我柔软的内心。我知道,即使我飞得再高再远,也挣脱不了年年六月初六为我放风筝的人。
我和爷爷约定,明年继续一起晒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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