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区2号 发表于 2024-2-2 19:22:45

有母亲的年 散文 王正选


“年来了,年来了,年在铿锵的锣鼓里敲,年来了,年来了,年在噼啪的爆竹里闹。腊梅吐芳,展开了吉祥,瑞雪纷飞,传来了迎春的捷报……”

年来了,年来了,来了又走了,走了又来了。就这样,年陪我从无知的幼年、懵懂的少年,一直到今天。和年相处的记忆太多了,酸甜苦辣咸都有,渐渐地,浑身里外浸润的都是年味。每当年的日子走近,那种天上地下的年、故乡日子里的年、四面八方里的年,便成了一种浓浓的年的意念,裹挟了自己每一个临近年的日子,裹挟了家的上上下下;太阳还是那个太阳,月亮还是那个月亮,家里的每一处还是原来的每一处,但在年的日子里,却是散发出了与往日不同的色彩和味道。以至于,近几年年来的时候,我不让家人再忙累,在屋子里天上地下地收拾。

妻说:“不收拾怎么能行?收拾收拾,才像过年。”

我说:“不收拾,过年那种气氛一来,会和收拾的感觉是一样的,即使还是平时穿的衣服、挂的窗帘,到了年的日子里,也会感觉是新的。”

经过几年的体验,家人真正感受到了年气氛的厉害。他们说:“到了年三十、初一,不收拾的地方也会变得很好。”我说:“年已成了一种强烈的意念,意念有物质性,意念会改变心态。你觉得家里没有收拾不像过年,但在举国欢庆的日子里,看什么都有新年味。”

只是,我知道,再焕然一新,年的味道再浓,有一种年永远没有了,永远只能萦绕在心头,那就是——有母亲的年!

那年,为了支援三门峡水库建设,我们全村从土肥水美、竹林环绕、翠鸟声声的黄河岸边,大举迁移。我家在远距村子的荒沟里打了两孔窑洞安了家。窑洞坐南面北,阴凉潮湿,常年不被太阳光顾,院子没有围墙,院前便是沟沟岔岔。每至夜里,各种夜鸟的叫声,从门缝里,从糊窗户的粉连纸缝里,传进我的耳朵,飘进我的梦里。

虽然居住荒沟,远离村人,但到了过年时,再破烂的院子,再简陋的窑洞,母亲都要费力打扫干净。

由于窑洞没有上过细泥,加上三百六十五天的烟熏火燎,窑洞顶会有一层被烟熏黑的虚土和蜘蛛网般的烟絮,母亲用毛巾裹住鼻嘴,把笤帚绑在竹竿上,细致地清扫窑顶。尘土烟絮在笤帚的作用下,纷纷掉落,屋子里尘土弥漫,呛得人几乎无法呼吸。我虽然也参与,但呛得实在受不了,不一会儿就跑出来了。这样的扫法年年都要进行。每一次清扫结束,鼻孔里、嘴里、咽喉里都是黑色的泥。大扫除完后,屋子里干净亮丽了许多。

到了年三十晚上,母亲会把经过轧、弹、搓、纺、结、织、剪、缝等繁复工序做出的棉裤、棉袄、鞋袜取出。初一的早上,母亲把我们打扮一新,带着我们走亲访友去拜年。然后,从初一开始到正月十五,母亲得为我们和往来的亲友做四盘八碗大菜和生火锅。到了正月二十三,母亲会把供奉在桌上、年前用白面蒸的枣山馍,让我们再吃一次。此叫“二十三,搬枣山”。到了二月二,把放在竹篮里挂在窑洞高处的麻花取下来让我们吃,此有一说叫“二月二,咬蝎尾”。

我们在这样的窑洞里住了20年,母亲用最大的努力,让我们过了20个干净有希望的年。由于窑洞常年潮湿不向阳,母亲患上了严重的哮喘病,不幸早逝。全村老少为母亲举行了隆重的送葬。那是我天昏地暗的日子。

母亲去世后,每当在年的日子里,我就会想起和母亲在一起的年,似乎看见母亲依然在弥漫的烟尘里清扫窑洞的身影,在忙碌地做年饭、生火锅。当然,还有母亲亲手炸的招待亲友和“咬蝎尾”的油麻花。那种“母亲牌”麻花的香味,一直停留在我的舌尖,以至于多年来,我对从各路走近我的麻花总有挑剔。有一年,我们家有一箱某地的特产麻花,其口感和味道实在吃不习惯,一直吃不完,扔了又觉得可惜,一直放到了春暖花开。一天,全家要去一个景区游玩,我提议带上难以下咽的“特产”。在景区游累的情况下,一家人才饥不择食地把麻花消化掉了。

2023年春节,一款平陆品牌麻花走进了我家,是本地一家食品公司生产的,这个公司我有所耳闻,厂址在平陆张店,是一位退役军人创办的。我这个资深麻花品尝家急不可耐地打开箱子,发现麻花竟然还是独立包装,可见设计者的细心周到程度:散装的麻花会很快发干、变味,独立包装便弥补了这个不足。我立即品尝了起来,果然香酥可口,顿感心花怒放,相见恨晚。这应该与产于平陆高寒地带张店塬的小麦有直接的关系,而且麻花配料里还有鸡蛋。母亲若在世,一定会为这个麻花打满分。不用说,今年的年三十和大年初一,父母的牌位前肯定要供奉这款麻花。

“年来了,年来了,年在铿锵的锣鼓里敲,年来了,年来了,年在噼啪的爆竹里闹……”2024春节的年再有几天就来了,只是,有一种年永远没有了,永远只能萦绕在心头,那就是——有母亲的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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