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啊坏呀 发表于 2017-7-26 16:17:15

传印之难


石章刻易,毁灭亦易。明代印家名显於史者不下数十人,以当时辑有印谱的印家如苏宣(《印略》)、甘暘(《甘氏印正》)、金光先(《金一甫印选》)、朱简(《菌阁藏印》)、梁袠(《印隽》)、汪关(《印式》)、胡正言(《印存初集》)、何通(《印史》)而言,虽印谱历数百年而幸得遗存,而诸家所作实物今日得见者几稀。以粗略统计,苏宣、甘暘、朱简、胡正言、何通均不过各存数件。由汪关几种《印式》辑得《汪关篆刻集存》,得印蜕 967 件(图一),而汪关篆刻原石,历年各处搜求所見仅十余件而已(图二)。这已是明代印家遗石最多的一例了。

图一 《汪关篆刻集存》辑得汪关印蜕 967 件

图二· 1 见《汪关篆刻集存》P12

图二· 2 见《汪关篆刻集存》P243

图二· 3 见《汪关篆刻集存》P243

图二· 4 见《汪关篆刻集存》封三

图二· 5 见《汪关篆刻集存》封二

图二· 6 见《汪关篆刻集存》封面

图二· 7 见《汪关篆刻集存》P169明末南京工部尚书张辅之子、太仓人张灏是有明一代最出名的藏印家。张灏身非印人,却癖好藏印,至崇祯年间《承清馆印谱》《学山堂印谱》完成,张氏不禁自叹“床头金已尽於二谱”。为收藏、辑录当世名家印章,以致於散尽家财,也算得上是一大痴人。然而张氏藏印数千,后来除一小部分见于清人汪启淑《讱庵集古印谱》,一部分归虞山顾氏,而绝大多数已经人间无迹。
后人磨灭是名印的一大劫数。我在鉴定实践中常见旧石,尚存名款而印面已失,每每觉得痛惜不已。晚清吴熙载曾在“吴熙载字让之”石章边款上刻下“余平生见前人磨去前人名印而自用佳石者夥矣。此石应免。”其实,此老一生印作逾万,又有多少免遭此厄?兵火之灾是又一劫数。魏稼孙《书赖古堂残谱後》记述丁敬曾获梁袠所刻一件五面套印的残馀母印,即按此印内空尺寸自製六面印一件,嵌入其中。丁敬身後,母印亦失於战火,子印经火幸存,为晚清藏印家王泰以等量黄金易之,这就是後来为立愿尽收丁印的“七十二丁斋”主人丁辅之所藏的“丁敬之印”六面印。
王泰苦心搜集西泠六家印作,所获独多,不幸太平天国事起,所藏复几尽毁于火,而后丁丙在王泰废宅遗物中所得者,已仅存数十石了。
日军侵华,沪浙沉陷,被喻为 “今之张夷令” 的近代藏印大家平湖葛氏传朴堂之物亦“竟荡焉无存,收拾烬馀,藏印尚得百十钮”(高野侯《明清名人刻印汇存》)。
遗存於今的篆刻名作,几乎都有一段可记可颂故事。邓石如一生游历四方,随处落英,殆邓氏身后,子传密仅获先父遗印四石。他二度专往虞山,向父亲的友人张约轩求归“新篁补旧林”原石,张氏为其仁心所动,邓传密遂携稚子“跪而承之,观者列坐”。当时邓石如下世仅三十一年,欲得邓石如一印已至于此。邓传密感慨不已,特请沈石芗作《东园还印图》,并自撰跋文记录此事。
明周公谨《印说》谓“作者苦心,正须识者珍重”。名家印作往往蕴含着一段友情、一桩人事、一则史实甚至一起人世沧桑,值得呵护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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