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通视讯 发表于 2021-11-23 10:55:18

拾炭核(散文)——韩占军

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总是觉得时间过得好快,才记得包了粽子,尝了月饼,又快过年了。也许是随着年龄的增长,希望时间能够慢慢挪。临近年关,又想起了奶奶,想起了那年冬天和奶奶一起拾炭核……

出解州镇往东十里,就是我的家十里铺村。村边就是国道,我们村不只是交通便利,还有一个邻村都羡慕的优势就是与盐化九厂挨得近。毕竟,抬头就能望见那一根根高耸的烟囱,农闲时还可以拾点炭核驱驱冬天的寒气。

小学的时候,当时很多人家都买不起或者舍不得买现成的钢炭。好的钢炭都要等到关键时候才能用,比如过年过节啊,或者家里有事之类的。于是在地里不忙的时候,大人们都会去盐化拾炭核。估计现在很多年轻人都不知道,炭核就是煤炭没有完全燃烧,剩下的还可以再次燃烧的东西。京剧《红灯记》中李玉和的一段唱词:“提篮小卖拾煤渣,担水劈柴也靠她,里里外外一把手,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这里说的煤渣就是咱运城人说的炭核。

这些炭核看似是废料,实际上是一种很好的燃料,特别是用来生火做饭,一点烟都没有,火还旺,不呛人。那个年代物资是匮乏的,家里贫穷,但那个时候人们不觉得辛苦。我第一次拾炭核是跟着奶奶一起去的。奶奶给我找了一个小篮子和用铁丝做的耙子,再约上几个邻居,天蒙蒙亮就出发了。看见篮子里面只有一只帆布手套,还没来得及多问,我就怀着激动的心情快走几步紧跟在奶奶后面,因为要在八点第一班司炉工人出渣前赶到。

虽然这个炭核已经是不用的垃圾了,但也只有在盐池边的炉渣场拾炭核,才是被允许的。我们绕过厂区,深一脚浅一脚地下一段陡坡,才到了盐池边。由于地势偏低,盐碱化程度高,冬春季节,这里地表经常是白茫茫一片,宛若满地残雪。中条山上的风凛冽萧飒,直扑扑地吹过盐池,夹裹着白色的不知道是雪花还是硝花的东西,直往我的脖子里钻。

远远地看见炉渣场了,对面就是一孔一孔的铁炉,铁炉上面竖着高高低低的烟囱,有热气飘飘,也有寒气森森。正赶上第一班出渣,司炉工人把带着火星的炉渣清理出来用小推车“哗啦”一倒,热气、烟雾、粉尘一下子把我们笼罩起来。炉灰和硝花混杂在一起,吹得我们都睁不开双眼,更呛得人喘不上气来。大家不管不顾地蜂拥而上,快速用小耙刨出冒着热气的黑炭核,另一只戴着帆布手套的手,把炭核拾到篮子里。

奶奶跟我说,要挑那些黑色的、拿在手上比较轻的拾,不要拾那些像钢炭一样沉沉的其实是石头的东西,烧不着也没有用。我问奶奶为啥不戴帆布手套,奶奶伸出双手笑着说:我这手有老茧,不怕烫。说完又一门心思扑在炉灰堆上,只顾把头低在地上仔细寻找炭核,双手不停地耙、抓、拾、扔,将拾到的炭核一颗颗归进筐里。我戴着手套笨手笨脚半天找不到几个,一不小心,还让几颗有余火的碎炭星落进鞋子里,烫得我叫苦连天,脱鞋都来不及。

其实那个时候家里已经用上钢炭了,奶奶舍不得多用,白天做饭用钢炭,晚上封炉子还是用炭核。中午十一点多,拾好的炭核装满了两个编织袋,父亲也推着自行车来接我们了。父亲是个要强的人,每天劳碌奔波尽力改善一家人的生活,自己再苦再累也要我们比别人过得好。他不想让奶奶受这个累,拗不过又不会表达,只能拉着脸头也不回地用自行车驮着两袋炭核往回走,嘴里嘟囔着:不让你拾非要拾,还拾了这么多。

现在村里都通上了天然气,没人再去拾炭核,盐化九厂也成了南风集团钡盐分公司。往事如烟,奶奶循循善诱的教诲、父辈生活艰辛的印记,待到多年以后再次翻阅,依然是人生的一笔财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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