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修解河东民忧

北宋天圣八年，24岁的欧阳修殿试位列二甲进士及第，仕途开启。景祐三年，被贬为夷陵县令。宝元元年，调任乾德县令。康定元年，欧阳修在滑县武成军当了几个月的判官后，被召回京，复任馆阁校勘。庆历二年，到滑州任通判，后转官为太常丞、知策院。

一

当时，北宋边患日益严重。康定元年至庆历二年间，北宋和西夏三次大战均以大败告终。在此背景下，宋仁宗开启了北宋历史上第一次政治改革——庆历新政。庆历二年冬，欧阳修详细拟就《准诏言事上书》，行文自然畅达，议论有理有力，坦然阐释了立志改革的决心和策略，成为大力支持新政的倡导者。为“擘画边上粮草”“计度废麟州，及盗铸铁钱并矾课亏额利害”，庆历四年四月欧阳修奉皇命出使河东。七月，还京师。期间，收集很多民意，写了三十八道奏折。

初入河东，欧阳修以《画一起请札子》请求朝廷严下诏令，即“不得令官吏及诸色人出城迎送，及不得作乐筵席”；希望朝廷授权“于本路选择干事官，暂差勾当”“凡有取索文字，并令画时应副”，以便在相关区域开展工作，并快速了解具体情况。同时，请求中书、枢密院检寻“国家自兴兵以来”关于河东事宜的奏章，以便参阅相度。此外，在《辟郭固随行札子》中请求有基层经验，熟悉沿边军机民情的郭固随行，以期更好出谋划策为朝廷擘画利害。

二

进入河东，结合考察中的所见所闻，欧阳修接连提出多项利国惠民的措施。

体恤民情，建言修改法规，为民解忧。其一，晋、绛、慈、隰四县百姓每年到解池（今山西运城）请蚕盐（官府在农村实行按户配售食盐的制度）。然而，近来省司指挥让百姓去三门（今河南三门峡）盐仓请领，导致“道路遥远，虚劳百姓”。因此，奏请免晋绛等州人户远请蚕盐，依旧制到解池请蚕盐。（《免晋绛等州人户远请蚕盐牒》）其二，特请义勇指挥使代贫民差役，以“贫富均济，稍宽已困之民”。义勇指挥使类似今天的预备役民兵，即有敌作战、无敌种田的军人。这些人基本都是“乡村中第一、第二等力及有家活产业人户”，只有一季训练或戍边，基本没有差役。然而，下等户常有劳役，导致“减耗贫虚，逃亡破败”。（《义勇指挥使代贫民差役奏状》）其三，反对以铸造不足值货币为政府赢利，认为当财政好转的时候，应该停止“铸造行用”大小铁钱。（《乞罢铁钱札子》）其四，主张减少配银。宋代白银很少直接用于购买物品，而需换成现钱后才能使用。因此，北宋用于边费的白银多由政府兑换为现钱，再进行籴买。然而，一旦民间配银数目过度，会导致民间无现钱和粮食供给紧张的局面。（《乞减配卖银五万两状》和《再乞减配银状》）

减免赋税，减轻人民负担。其一，基于忻代二州的实际情况，请示皇帝暂缓缴纳税租及其他杂税。河东路自然条件欠佳，战争频发，这给当地人们带来诸多灾难。因此，如何赈济灾民，采取什么样的灾民救助措施直接影响当地的社会秩序，甚至北宋王朝的长治久安。欧阳修体察民情，为民解忧，提出暂缓或搁置忻代州和籴米（政府强制收购民间粮食的官买制度，也是括粮养兵的重要手段），请求将拖欠粮食延迟到秋后缴纳。（《倚阁忻代州和籴米奏状》）其二，支移为宋代赋税输纳方式之一，是赋税与劳役相结合的又一种两税加税名目。欧阳修为河外麟、府二州谋划军草，发现“一路百姓贫弊劳扰”，但相关军中则不缺粮草。（《乞免诸州一年支移札子》）其三，河东农户历来有造醋的传统，人户造醋，未必非要从官府求得醋糟。然而，现在河东官府将造醋所用的醋糟按照人户多寡卖给百姓，牟取薄利，此举劳扰百姓，乞罢之。（《乞不配卖醋糟与人户札子》）

三

改善资源管理，以惠国利民。为了防御西夏边患，朝廷故意空置一些交界的土地不予耕种，内迁相关区域的居民，导致相应区域的荒芜或失守。然而，这些地区地势复杂，交通不便，导致戍边的士兵只能私从契丹买粮食，受制于外族。因此，欧阳修认为应解除禁令，倡导边地开荒耕耘，可以巩固西北边防，改善边上军民的生活。（《请耕禁地札子》）又结合河东物产的分布，特别是铜和矾等资源，欧阳修提出了具体惠国利民的措施。如，河东“鼓铸铁钱，盗铸者不少”，因此河东的铜矿“产育必多”。在“近年钱币阙乏”之际，应该“寻铜矿烹铸”。然而，官家寻访不利，导致“铜宝不能兴发”。（《相度铜利牒》）再如，欧阳修认为官府插手煎熟矾，导致承包户熟矾积压。同时，鉴于赋税减免，导致朝廷实际的收入出现亏损，欧阳修建议查收“废罢晋州炼矾务”“官罢自煎熟矾出卖”，依旧由农户承包，朝廷可坐收赋税。（《论矾务利害状》）

关于加强边防的建言。在西部边患日益严重的情况下，欧阳修结合河东的相关情况写下具体的对策和建议。他认为要防患于未然，即“唯当持重以待，未宜便若寇至而大集穷边，虚成自扰”。首先，发现“河东沿边州军器械，全然不堪”，需要“委官拣点修换”。其次，代州诸寨主、监押等几乎无“能干而晓事者”，应该“早行替换”。此外，认为岢岚应该“增城浚壕”，增强御敌的能力。（《论西北事宜札子》）欧阳修“寻至诸州军，令主兵官吏依常式教阅，观其精粗”，然而“主将不一，器械不精”。因此，他认为应该挑选“少壮有勇力者增置清边”，并将“短小怯弱者先拣退充厢军”。（《论宣毅万胜等兵札子》）再如，欧阳修在考察了代州后，认为目前代州的城壕虽然不太好，但还有些作用。因此，认为不能“通为一壕”，相关的举措都应该停。（《论代州开壕事宜札子》）欧阳修视察了麟州，认为不能废罢麟州。首先，麟州“城壁坚完，地形高峻，乃是天设之险，可守可攻。”其次，麟州及五寨遥相呼应，构成了西部边境上的一道屏障。因此，不能移废麟州，而是减少五寨的常驻士兵，改屯在人烟稠密的保德军（今山西保德县附近）。这样既可免去供给的麻烦，又可随时增援前线。（《论麟州事宜札子》）欧阳修根据自己的考察，推举了米光浚等人，检举了鲍亚之、王凯等不才官吏。

显然，欧阳修在出使河东期间尽心尽力，深入了解地方的具体情况，为朝廷擘画利害，为民排忧解难，写下的这些奏章中大部分措施得到了实践和推行，部分还体现了欧阳修的远见卓识。从这些奏折中，可以窥见欧阳修初入政坛核心时的心路历程，了解他关系国计民生的主张，同时也体现了他基本的政治法律思想。

杨志军 侯亮亮/文  （摘自《山西法治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