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来的雪 散文_李秀梅

  整整一冬的期盼终于在雨水节前有了交代。一场迟来的雪随着一股冷空气的南下款款落下。

    清晨推开房门，一股湿气迎面扑来，走出廊子，下了台阶，低头看看小院，这回可是真的全湿了，低洼处小小的水洼撑着薄薄的冰，犹如天造地设的水晶宫。不忍心踩上去，真的不忍心。
柴房的瓦楞上已铺了厚厚的一层，抬头看天，大片大片的雪花你拥我挤地争着落下，刚接近地面一闪身就不见了。

    欣喜之余，我像小孩子似地走出家门，门前空地上的蒿草已是白发苍苍，雪拥期间。细瘦的枝条上压着寸把厚的雪，昭示着满负荷的承载。我急忙取出相机，留下这冬天的一瞬。雪下得很
大，冒雪前行在村西的小路上，本应打伞去的,看看雪下的阵势，就改变了主意。我与雪较起劲来，把那颗期盼已久的心融化在飞雪里。雪花不时地飘洒在脸上，擦过耳际，钻进脖子里，霎时
一股舒心的凉浸润着一冬的渴望。挨着地面的雪已逐渐地化成水，踩下去噗通噗通作响，这才觉得这是春天得理不让的抗击声。

    我漫步在小路上，路上行人很少，偶尔有骑着摩托车披着雨衣擦肩而过，有的还下意识地看看我。我猜想，他们的脑海里一定转腾着两个字“智障者”，大雪天慢腾腾地看天看地，没见过这多
雪，真是吃饱了撑的。我才不管这些，为了满足那颗悬了很久的心，我慢步小路，且行且赏，手虽冻得有些发麻，但眼前的凉是久违的凉，是去年冬天存起来的凉。为了这难得的凉，我在盼
望的驿道上走得很是辛苦，靴子几乎全湿了。但这又能怎样，我敢肯定，像我这样傻傻地看雪，拍雪，踏雪，赏雪，这空旷的田野只有我一个，一个想真真正正感受这迟来的凉的人。

    雪在簌簌地落下，风儿在里面忙碌地搅和着，那六角形的花瓣一批一批像码头的搬运工，忙忙碌碌，急急匆匆。恍惚中，仿佛听到了雪们在窃窃私语，那飘飘洒洒妖娆的身姿是大自然神功
的缩影。她们温柔地亲拥着世间万物，诉说着自己迟来的经历。雪是一种语言，一种传情达意的语言。宁静中透着羞涩，含着矜持，更有几分清丽与纯真。

    回想起去年人们对老天的责怪，说是老天硬是瞪着眼，不下一点雪，一大堆的埋怨都记在老天爷的账上，真是的。田野里农人抠抠土，看看天，牢骚着，满腹怨气。也许是等待太久了吧！
如今这铺天盖地的雪用自己的宽厚与豁达遮盖了去冬一大堆的埋怨。

    白杨树上刚撑破肚皮的花穗紫红紫红的，骄傲地顶着一小髻儿白花，红白相衬是早春的杰作。柳树的枝条扭动着腰肢带着几分妖娆，我用相机凝固了这份美好。远处几只喜鹊叽叽喳喳地嚷
着过来了，然后分头各占一枝头，翘着尾巴撅着嘴，是谁得罪了这些多嘴多舌的精灵！我握着相机，想拍下这动感的画面，然而喜鹊们总是不安分地飞来飞去，憫的神态扰乱着我的准星，
不过，这样更让我多了几分爱意，我向来就喜欢这些鸟雀们，虽抓拍不成，就把那份欣喜与激动原汁原味地留在了飞雪里。

    步入桥头，靠在栏杆上，遥望四周，周围的村庄都在雪里静默着，附近几家厂矿的烟囱吐着白烟，一出来就被风儿带走了，弥散在灰蒙蒙的大气里。远山已被雪雾笼罩着，藏匿起来。那种
安静与闲适，坦然与释怀都被雾裹起来了，完全裹起来了。我曾经羡慕远山，嫉妒太阳。当我孤寂一人行走在岁月的单行道时，我默念着，山累了，有雾遮着，太阳累了，有云遮着，人累了
呢？我累了呢？如今远山又温暖在雪雾里酣睡，太阳休憩在厚厚的云层里，这云遮雾罩的呵护，又一次勾起了我的孤独与无望。这些大自然的天象与地客，都有可期、可盼、可依、可靠的护
身符，惟独这桥上的看雪人，装着一颗孤寂的心，与纷纷扰扰的雪雾迷茫着缠绕着。几年来，生活的负重几乎压得我喘不过气来，原以为那颗柔弱的心负载不了这多的情感，恍惚中不知是怎
样走过来的。

    一辆面包车过来了，车轮上带着许多泥土，旋转的车轮又把它旋转在路面上，那扁扁的泥土片随着后面车子的来来往往，随即就贴在路面上，再后来就跟着一阵风儿走了。眼前的状况牵动
着我，思绪也不由得跟着车轮旋转起来。霎时觉得人生何尝不是这样，地面越湿，道越泥泞，越是泥泞，脚印越深，留下的就越多。有人说，苦难是笔财富，苦难是上苍对人的看中与奖赏。

    生活真的是这样。想到这里不觉兴奋起来，能经受苦难的人，能耐住生活磨砺的人，在自己的人生银行里都是一笔可观的财富，受用的将是生生世世。

    雪继续下着，沸沸扬扬，彻天彻地的。往回走，雪已下成了气候。能遮盖的都遮盖了，想得到的都得到了。田野的所有无不享受着迟来的润泽。小麦的叶子半卷着，几乎直竖着，成渴望
状。柳条的筋骨完全活动开了，摇摆着，招风惹雪的，这才觉得是冬雪扰乱了春的思绪，搅和在春天的兴奋里，谁说不是。路旁的杨树犹如尊贵的长者，沉着稳重地，顶着满树的成果，不张
不扬地沉浸在惬意中。小桥，小路，小村，田野，还有小小的我，都是飞雪里的意向。

    我是来看风景的，我把眼前的一切收集在文字里，说不准我也被田间的所有留在了记忆里，谁说不是！这满身的雪不也是别人眼里的风景吗？

    收集心思，倾囊所藏，为这迟来的雪落了几段文字。落了，又为难起来，不知道把她填在去年冬天的表格里，还是记挂在春天的备注里。

    （作者系中国散文学会会员，山西作家协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