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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单干 走出大山(连载三)_岳晋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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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3-13 10:27:37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三、 单干

看别人买车搞运输,眼红,自己也想买汽车。买车哪是寻常百姓可以办到的。当年有句话是这样说的:公社书记五十五,县委书记小吉普。这五十五就是天津产的铁牛拖拉机,公社书记出门办事,就要农机站派一台拖拉机,书记坐在敞蓬的车头上,突突突一溜烟就去了,煞是威风。小吉普是北京212,老百姓只知道那叫小卧车,只有县委书记级别的大官才有资格坐。公社有一台解放牌大汽车,饶师傅是汽车司机。有人给编了个顺口溜,一时声名鹊起。

部队开车整八年,
天天玩的是方向盘。
公社书记秦邦道,
见了总是一面笑。
又递烟又敬茶,
不喊师傅不搭话。
下洛阳,上候马,
山南海北都有咱。
工资高、待遇好,
粉条、鸡蛋加小炒(肉)。
走到哪达都管饭,
书记、主任围着转。
个人用车不花钱,
捎个东西很方便。
给娃订亲不熬煎
上门姑娘排成串。

饶师傅是部队上下来的,参加过抗美援朝,全公社人没有不认识饶师傅的,但要想饶师傅认得你,却是难上加难。饶师傅要是认识谁,简直就是谁的荣耀。谁如果坐回儿大汽车,可以在伙伴群里显摆很久,对于在山里长大,整天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庄稼人来说,比过大年都高兴。

我清楚记得,有一年,县剧团在公社演夜戏,村里几个年轻人为了坐一把汽车,十几个人分成几拨,分头去侦察,看饶师傅把车停在哪了。那时汽车晚上通常会返回石膏厂,那厂子跟我们回村正好是顺路,要是能找到饶师傅的汽车,坐个便车,少跑十里夜路,要比看一场戏划算多了。饶师傅也精着那,知道晚上坐车的人太多,经常把车藏在谁也不知道的地方。戏台上锣鼓家伙还没响,不等戏开场就去找,看看饶师傅的汽车究竟偷偷停在哪了。后来小伙伴那一伙人终于在粮站仓库后院的空地上找到了汽车,不等通知其他人,车上早就挤满了黑压压的一堆人,车上尽是人头。虽然跑了三十里山路也没看成演的啥戏,但总算坐了一次大汽车,把别人羡慕的夸了好几年。在过去的二十年里,全公社仅有一台汽车,现在也没了。听说本公社现有两台车,一台是信用社主任的,另一台是企业办原主任的。一台汽车一万多元,姑父工作了一辈子月工资才四十几块,这是个天文数字,别说没见过这么多钱,就是有钱,到哪去买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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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没钱,上边没关系,也贷不到款,七挪八凑,能想的办法都用了,才借了几千元,买了一台老掉牙的旧车,不知换了几手了,边修边干。这个车是九十年代早期生产的混血儿,用自己的牌子、别人的技术,胶东出的发动机,一汽的车身。能载重五吨,修修补补也能开动。

看着自己借款买来的杂牌汽车,心里憋足了劲,暗自下定决心,一定要干出个样子,不能让人笑话。把家里能用的着的锅、碗、瓢、勺外加换洗衣物用包袱裹了,装上车。妻子抱着六个月的儿子,坐在副驾驶员的位置上,告别了家,搬到离矿区近的公路边,找地方住下。

那地方是过去大集体时候留下的废弃烧铝钒土的场子,有一排敞口窑洞,多年没见过人烟了,窑外的草长的有半人高。铲掉杂草,露出窑洞,窑里尘土上浮着虫子爬过的细线,窑壁上挂着鸟粪,墙根还扔着些半截砖头。院子外边是空旷的旧货场,野草蓬勃地像个芦苇园子,清除着太费力,干脆发动着汽车前进后退,来来回回的碾压了几个来回,轧出了一坪空地。妻子看着地上的狼屎,被荒凉的野地刺痛了眼,眉头拧成疙瘩。我陪着笑脸说,老婆,别看这地方现在有点荒,过去可是个热闹地方,没有关系都进不了这个厂子,咱拾掇一下就好了,又不用自己盖房子,省多少钱啊,今后我们发家致富就有好日子过了,你看,这儿离公路多近啊。妻子低头看着怀中吃奶的儿子,不安地说:那晚上咋办,这荒山野岭的,夜里不会有狼来了把我娘俩叼走吧?不会,不会!多年都没听说过有狼了,你晚上就把灯点着,那畜生都怕光,把门顶紧,再不行我就早点回来陪你!

哄过老婆,不敢耽搁功夫,打开车前盖,修马达。这台柴油车启动机不好使,转不欢实,有时哼哼几下就不转了。平时停车就预先找个坡地停放,要走时一溜车,就别着了火,要是赶到哪个平坦地儿熄了火就没辙了,不像汽油车,还能摇车启动。老婆收拾屋子去了,儿子坐在苇席上,胖嘟嘟的小手在追着逮蚂蚁玩。我躬着身子,倒腾着两只油污手,爬在汽车翼子板上装马达,“哇”地一声响,儿子咧着嘴哭起来。我出溜下车用两臂夹起儿子来察看,老婆跑出来问:咋了,咋了宝宝?最后在小家伙屁股上找着一个白呼呼的“Y”型烫伤,原来,刚才接电烧的皮肤线插头,被爬过来的儿子坐在屁股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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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河的夏天,有着不一样的热。黄河大峡谷两岸陡峭入云。阳光照射在石壁上腾起一层滚滚的热焰,呼呼升起的热浪挤在河谷中散不出去,烤的树叶野草一片一片的枯死。上午日头晒在南岸,南岸把热反射在北岸,下午日光照在河北,北岸石壁又把吸收不了的光热送给南坡。伏天里风更少,滚烫的峡谷像一口煮沸的热锅,热蒸的人喘不过气。到了正午,来往的汽车都歇了晌,河谷公路没有了汽车爆起的扬尘,只有滚滚升腾的热浪。路边小饭店树荫下停了一排车,树上知了有气无力的嘶鸣着,路边小饭店里大吊扇刷刷地旋转着,饭桌上堆着啤酒、汽水、各式冰镇饮料和炒菜,一帮师傅们在用午饭。

我没钱在饭店吃饭,赶时间把这车货送到站上,回家吃午饭。离车站还有一公里,车轮又没气了,正好坏在钢桥上,这会儿一下子瘪了两个。汽车像是一头被打折了腿的老牛,卧在地上,这是今天第三次补轮胎。内胎是上午刚换上的新胎,用不了半天又扁了,毛病出在外胎上,外胎花纹早就磨平了,有两个拳头大的口子,没法再补,是用盒子垫的。就像人的鞋子一样,底和帮都破窟窿了,穿再新的袜子也扎脚。一时半会儿也没钱换新的,只能再补补,将就着用。装着一车青石膏的汽车歪在路边,一边的后轮躺在地上,后桥下边正好能挤进千斤顶。桥下是汩汩东去的黄河水,头上顶着白辣辣的毒日头,一点荫凉也找不着。

桥面上的水泥像火烤过一样,滚烫,滚烫。找来一块座垫铺在身下,卧俯在垫子上,支千斤顶。载重车辆,千斤顶个头小了,打起来非常吃力。短短的撬杠外面又加长一截套管,才慢腾腾地支起后桥。早上起的早,中饭因修车也没顾上吃,肚子饿还好说,带的水早就喝干了,干的嗓子眼直冒烟,眼前乱飞金星,没有一个帮手。光着膀子,拆下轮胎,翻出火补架子,火补胶被汗水弄潮了,不好燃烧,鼓着腮膀子给燃料块吹风,吹乏了就举起来迎着风晃。修理部的白师路过,看见了我在吹火,就说,你这叫迎风招展。不迎风招展有啥办法,一个新轮胎要五六百块,从哪弄,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让轮胎再转几天,赚回买轮胎的钱。
来源:家在山河间公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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