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到海边 走出大山（连载九）_岳晋峰

九、初到海边

二哥带着我在青岛看了一圈，从直觉上打通了我的思想。然后说让我来主持基建，他给村里书记说好了，租一块地盖房子，先解决老岳家人来青的住房。我一听不干了，说让他另择人选，我那石料厂才开张，正时要紧的时候。二哥不允，他说，他和老七，老五还在别人厂里上班，不能干自己的事儿。家里另外几位压根没离开过岳家庄，怎能胜任。没办法，只有我放下自家的事，来干大家的事。

我在关窑石梯前边，牛王石里边开有一个石料厂，前后折腾了一年多，花了小七万元，在我来青之前已经投产。这个石料厂是我的全部家当，压上了我十年的积畜。开始安装的设备因选型不好，中道夭折。厂家不退货，再买又没钱。退后不干，几万元就全打了水漂。借人钱还不了，债主跟着讨账。老婆哭喊着要离婚，我俩抱着两个孩子走到公社民政去办过手续。我曾跑到河南淮阳招过工，经常是白天干一天活儿，晚上还要在煤窑巷道里看守工具。大巷里阴森潮湿，片期睡在里边招了一身风湿病。到了挪不动步子的时刻，我一人站在黄河古栈道上边，看着滔滔东去的黄河，真想一头扎下去，一死了之。


后来春节时五弟从青岛回来，是他资助了我七千元钱，我又助了一部分才重新上马，把新设备安装起来。起初打不开销路，我曾经有半年时间到电厂找关系，跑销路。我的设备上马，赶上修沿河公路，需要大量石料，终于打开局面，半年就回了一两万本钱。就要展开大干时，我却要东去青岛，叫我十分为难。

可是不放下又能咋办，事关老岳家29口人动迁的大事，岂是儿戏。把石料厂这一摊子托付给四弟管理，我与大哥先行，到青岛开始建楼房。大哥会木工，一栋楼门窗口料要做，用得上他的手艺。从九六年底开始张罗，在一亩空地上要建起四层楼，加上其它结构，面积1000多平方的工程，前半年搞基建，后半年搞装修，前后干了有快一年，才算竣工。原计划楼房建起来，大家有了落脚的地方，我在这边先进入情况，慢慢经营，打好基础，老家那边人员可以陆续过来。但事情发展却不能以人们意志为转移，我的石料厂要停摆了。这边房子盖好的消息传回去，家里人心却开始鼓荡了：要去就一起去，去晚了好房子就抢没了。



无计可施，那就都来吧。总之，来青岛我把石料厂、家里建好五间平房、小商店一并出手转让。变换成现金，一部分用作盖房，一部分安置孩子上学和生活。就这样，我们哥五个携家带口与父母从山西平陆来到山东青岛，与先期到青的二哥五弟他们两家汇合，告别了家乡那块黄土地。实现了老岳家分别十六年后，又一次大团圆。

一亩地的面积，加上公路以内的空地，建起四层楼房，底层作为车间使用。二层面向马路开一个大商场。三层四层朝南用作各小家的住房。各家衣食住行四大块儿，住的问题总算解决了。但城里毕竟不是老家，老家有土地，每人两三亩地，只要肯干，总能填饱肚皮。到城里首先解决的是吃饭问题，城里职工可以上班，上班月月就能领工资，有工资就可以养家糊口。我们是外来户，没地皮，没工作，没收入，没饭吃。本地工作十分难找，对求职人员来说，一要看身份证，要本地户口。二要看年龄，限在三十岁以下。三要看学历，至少要专科以上。就我自己来说，年纪奔四十了，学历初中肄业，户口没有，拒之门外是正常的。我们哥七个除先到的二哥、老五、老七三家在二哥公司里上班，能保证吃住衣食无忧。而大哥和我，老四、老六吃饭穿衣成了问题。九七年老父亲那年已六十，按城里人标准，是该退休的人了。然而，父母一生劳作，他们毕生的贡献就是养了七个儿子，儿子是他们的老年保险。老人的生活费由我们七人分摊。每户每月集二三百元，老人有这一两千多块钱，也解决了吃饭穿衣。

另一个问题是盖起楼房保证了大伙儿的住房，但建房花了四十多万钱，这钱不能躺在这里变成一滩死水，要让它活起来，转起来。这四十多万元的投资，二哥是投资最大的，以下老五和我往下都有若干。但投资比例不同，有多的，有少的，仍有分文没有的。没有个管理办法，就适应不了城市发展规律。于是，按照收物业费的方法，每户按照占用面积收取租住费用。这个办法也适用于所有出租的房间。



离开了生长的土地，到了车水马龙的城区，不会活人了。没有工作，大家坐吃山空，从山西老家带来卖房卖车卖家产的几块钱，经不住这里的吃喝拉撒，不几天就见底了。每家都有几张嘴要吃饭，孩子们要上学，要借读费，要买铅笔，本子。冬要棉，夏要单，脱了秋衣要小衫。要活着就得要钱。钱从哪里去找，入不了城市这个圈，就活不下去。

我发挥在家里开小卖部的经验，租楼上两间房子，开个超市，刚熟悉点门路，干没几个月，其他兄弟也看上了这个行业，也要开商场。于是一栋楼里有了同样的生意，而且是你进啥我也进啥，你卖一块，我卖九毛，形成了内耗。槽里没食猪拱猪，最后成了我干不好，你也干不好。为了生活，我出去跑运输，四弟干过汽车修理，六弟出去给人开过车，我们在河边扒过轮胎、卖过菜。捡过菜叶子，受过人的各种白眼。期间五弟六弟联合起来开发过新产品，他们遭遇路上加油站给司机缺斤短两的不公。着力自己研究一种在油箱口上加装的小型计量器。前后一年多，花去十几万元投资，也小有成就，最后因眼高手低，在关键环节上无法克服，不得不半途而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