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巷深深 散文 _支望华

依旧是这条青青的石板路，依旧是这片灰灰的古砖墙，依旧是这扇暗红的木门，依旧是这月季花的芳香。

悄悄地，我回来了，回到了当年老奶的故居，回到了阔别四十年的儿时天堂。

当踏进这条老巷的第一步，我没有激动，也没有哀伤，没有心潮澎湃，也没有百感交集，只是觉得狂奔的生命戛然而止，瞬间停在这暖人的午后，浮在半空中的心倏然落下，眼前的一切真实如歌。

思绪的流星在记忆的夜幕上一划而过，留下的是童年七彩的幻景和这条老巷的一切。

这条青石板路，百年的风雨使它变得光滑平坦。每当下雨天，老奶总会撑着伞陪我坐在门口。我会专心地听雨滴落在石板上的声音，吧嗒吧嗒，看一滴滴雨从天空中落下，落在青石板上，旋即弹开，弹出一朵朵绚丽的雨花。老奶则会牵着我的小手，开心地教我念着:“拉大锯，拉大锯，老奶门前看大戏，你也去，我也去……”我会开心地跟着念。这一老一少的声音，和着雨击石板的清响，便成了一曲美妙的歌。

还有这古砖墙，也不知在这儿站了多久，墙体已经微微倾斜，青绿的苔藓爬上墙来。侧耳倾听，除了自己的心跳声，我还能听见古墙在低声地哼唱，在唱那昨天的歌。

记得那时没有路灯，每当我贪玩晚回家时，我总会借着月光摸索着墙砖一步步前行，老远瞥见门口那焦急的身影，不用说，那一定是老奶。岁月让古墙越发凹凸不平，摸着它，就像摸着老奶那双苍老粗糙却又温暖有劲的大手一样。

顺着老巷，我来到这扇暗红的门前，门上的红漆已经斑驳脱落，一层厚厚的灰尘落在门上，我轻轻拂去蓝色门牌号码上的尘土。“西边胡同十五号”，几个熟悉又陌生的字映入眼帘。

我叩响了这扇门，年久未启的笃笃声飘入院内。我静静地站在门口，注视着那紧闭的门缝，我是多么渴望老奶会从门的那边把门打开，然后和蔼地摸着我的头说:“宝贝，你回来了！”

我从门缝往里面望去，一切仿佛都没有变，依旧有那棵石榴树，结着许多红石榴，每回我心急贪吃都会酸得龇牙咧嘴。每当石榴红透，老奶总会摘下那个最大最红的，点着我的眉心笑着说:“小馋猫，拿去吃吧！”依旧是那棵桑葚树，树叶已有一半变黄，一阵风吹来，沙沙作响，便有那黄叶一片片飘落下来，在空中旋转着飞舞着落在了地上，成了薄薄的一层。还依旧有那些老奶亲手种的我最爱的月季花，这花，有着老奶的味道，真的很大，真的很多，真的很红，也真的很香。

是的，这一切真的都没有变。依旧是那青青的石板路，依旧是那灰灰的古砖墙，依旧是那扇暗红的大门，也依旧是那月季花淡淡的、自然的、静谧的芳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