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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寺儿巷(78) 严德荣 长篇小说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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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12-17 10:36:35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阎成东埋葬他娘的时候,冯永春因为厂子里有好几件要紧事需要处理,就没有回去,而是让改改回村去帮忙。

中秋节这天,焦化厂照老规矩放两天假,除了看大门的,几乎所有人都回家去过节了。早上,大家都起得很晚,改改考虑下午自己要回去,灶上的大师傅都不在,就计划动手给永春他们几个人做点饭吃,于是就叫金花来帮忙。冯永春说:“今天厂子里没有几个人,大师傅昨晚就回去了。咱们到城里吃饭去吧。”

改改说:“饭馆里一顿饭的钱,够家里吃几天的了。反正咱灶房里什么都有,金花跟我随便做点什么就行啦。等我下午走了,你们再下馆子去。”

金花撅着嘴道:“喲,姨夫你看我小姨,忙了春又忙了夏,中秋了连一顿现成的好饭都舍不得吃,还得拉上我给她干活呢。”

改改道:“这几天哪顿不是吃的现成饭?昨天大师傅做的包子不是好饭?”

金花撇撇嘴道:“快别说了,大师傅那包子捏得比我的鞋都大,一个包子用的面比一个馒头还多。小姨你没看见?那个包子皮快把我吃饱了才瞧见馅儿呀。”

改改说:“别学那么油嘴滑舌的,你嫌包子大,今天咱们就包饺子。”

金花尽管十二分的不乐意,但是还得随着小姨走。她俩刚出办公室的门,就听“滴滴”一声喇叭响,一辆白色的小卧车开进了厂子。车到她俩跟前停住了,驾驶员那边的门一打开,走下来的竟然是梁巧红。只见她上身穿一件浅枣儿红西服,紫红色的扣子只系着一只,胸口处露出里边大红的毛衣,下身是深枣红的裤子,一身的红映得好看的脸也是红扑扑的。她冲着改改喊了声“姐”,就捉住了她的两只手。金花看着瞪起了眼:“呀,小红姨,说真的,你不化妆比化了妆还好看哩!”

冯永春闻声从房间里走了出来,笑着迎接道:“不知梁团长驾到,有失远迎,对不起啦!”

梁巧红也笑了:“不速之客,那里敢劳冯厂长的大驾啊。”她转身对改改道:“改改姐,你看我哥,也学会耍贫嘴了。”她转身掀开后备箱,提出两件硬盒精装的“福同浍”月饼还有几包点心,改改忙道着谢接了过来。几个人嘻嘻哈哈进了办公室坐定,金花赶忙给梁巧红倒水,还没等冯永春开口,她就抢着问道:“小红姨今天来,肯定有什么好事吧?”

梁巧红接过茶杯,抿了一口道:“还真让你猜对了,我就是专门来请你们吃饭呢。”

金花拍手道:“小姨你还要我帮你做饭呢,咱就是‘有福之人不用忙’,你看,不用做了吧?”

改改也笑了。冯永春客气了两句,问梁巧红道:“司机师傅呢,也请进来喝杯水吧。”

梁巧红道:“司机已经喝过了,咱们这就走吧。”

冯永春没听明白,改改也不解地看着梁巧红。还是金花反应快:“我知道啦,小红姨是自己开车来的啊!”

冯永春吃了一惊:“真是你开的车,从临浍市一直开过来的?”

梁巧红没理会他的惊讶,扭头对改改道:“改改姐你看我哥,好像就他一个人会开车似的,这有啥了不起。姐你是现在顾不上,等你有空了我教你,肯定也能学会的。”


梁巧红一直把车开到县城中心的龙门饭店大院里停了下来。这个全县最高档的饭店去年也学着赶时髦,把后院的职工宿舍楼改造成了客房,将大院铺了水泥地砖做了停车场,拆掉了二层临街屋顶上“龙门饭店”几个刷红漆的铁皮字,换成了“龙门大酒店”五个金光灿灿的钛金大字。梁巧红领着大家进了大厅,要了一个包间,几个人刚落座,金花习惯性地想找茶壶给大家倒水,几个服务员早已依次将茶给大家斟上了。冯永春准备着吃完饭后自己掏钱,所以也没有跟梁巧红谦让。倒是改改实在,她拉着梁巧红的手道:

“来我们这里你就是客人,吃饭怎么还能让你花钱呢?”

梁巧红说:“姐,我今天是吃小亏沾大便宜来的,一会还有事要求我哥哩。”

冯永春笑笑也没有追问。一会的功夫,饭菜就陆续上了桌。大家吃吃喝喝热闹了一会,还是改改憋不住,问梁巧红道:“你刚才说有事,那是什么事呀?”

梁巧红说:“姐,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事情,就是想请我哥给帮一点小忙,而且帮得上帮不上也没什么。但是我又想我哥可能能够帮得上,所以才想还是提出来的好。”

冯永春笑道:“改改,你看小红究竟是当领导了,说话都学会拐弯抹角模棱两可了,又想让人办事,还要让人家说是自愿主动的。今天我这礼也收了,饭也吃了,干脆点,你就说需要我做什么吧?”

“那我就说了。”梁巧红自己也笑了:“是这样的:这几年,不管是城里还是农村,喜欢看戏的人越来越少,有的水平差一点的剧团诉苦说,他们在一个村子里演出,台下的观众还没有台上的演员多。我们团虽然目前状况还不错,但是今年的台口也明显不如过去满了。所以团里就发动大家出主意想办法改变困境,还决定要每个班子成员利用自己的人脉资源,打开局面。这不,我就想到求我哥来了嘛。”

冯永春边听边想着,梁巧红话音刚落,他就爽快地道:“我还以为什么难事呢,这算啥呀?”

改改也说:“这个容易。那就请小红妹妹的剧团去咱们村唱几台好了。咱们去年给村里修路就花了十来万,前几天旺财又打油地问我今年还给村里做什么贡献不?这不正好让大家看几场好戏也好堵住他的嘴。小红要是嫌阎家庄小,在高楼镇唱那也行啊。”

冯永春说:“咱们村就暂时免后吧,武家关那些组长们早就叨叨要咱们送他们些福利了。看来哪儿的人都差不多,庄稼人‘吃大户’的心理总也变不了。我看这一回就在武家关唱,毕竟咱们厂子占的是人家的地皮呢。再说这是在县城边上,看的人肯定多,对宣传小红剧团的名声轰动效果也大。”

改改听了点了点头。梁巧红道:“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永春哥和改改姐了。真的不好意思,又得破费你们了。”

冯永春道:“看你说的,这点钱算什么。那些县上镇里的局长书记大小干部,哪一年不从厂里拿走借走几万块?再说这钱也不会白花,如今不是都时兴做广告么,这场戏一唱,不也宣传了我们厂子的名气啦?一会咱们回去歇会儿,等下午你姐走了,咱就去找武高俊把这件事定下来,他还不得高兴得蹦起来?”

吃完饭回到厂里,心情舒畅的几个人就在办公室的沙发上或坐或靠,随意聊起天来。大家都是自家人一样,聊的自然都是些轻松的话题,他们由剧团的演出聊到半年多前的春节联欢晚会,几个人对春晚的节目依旧印象深刻,因为这些年的每届春晚都会留下几首让人们久久传唱的歌曲。这一次大家都认为今年最红的是毛阿敏演唱的《思念》了。谈到这首歌,金花就讲起前不久县城里发生的那件热闹事儿来:一伙人在临浍城里找了个发廊的小姐,对她打扮化妆了一番,竟然明目张胆地来龙门县冒充毛阿敏进行演出。他们租了县电影院的舞台剧场,又租了音响,还雇了一辆三轮车,拉了几条红布标语,上边写着“一生只有这一天,阿敏跟你面对面”,放着喇叭在街上招徕观众。改改听着这个匪夷所思的故事,有些不相信地问外甥女:

“毛阿敏那么漂亮,唱得又那么好,那个假的会唱歌吗?不怕别人认出来啊?”

金花说:“可不是嘛。可是就像有人说的:谎撒得越大越没有人敢怀疑。连我都相信了,也花五块钱买票进去看了,我当时也看出来那个女的跟电视上的毛阿敏不太像,但是不敢说。听着唱得挺好的,后来才知道,那是放的录音带呢。”

梁巧红问道:“那最后怎么发现是假的呢?”

“那个女的唱的中间咳嗽了一下,可是音响里唱的却没有停,就有人喊了一声“假唱,假唱”,接着许多人接着喊:“人也是假的”,于是台上台下都乱了,好几个人跳上台揪住那个女的不放,更多的人喊着要退票退钱,那伙人的头儿趁乱跑掉了。一群年轻人就把抓住的人都送到派出所去了,还有人把录音机音箱也抢走了。”

冯永春也跟着笑了一阵,问金花道:“你那票钱退了没有?”

金花道:“跑的跑了,抓的抓了,找谁退呀?不过我虽然看了个假毛阿敏,可是却瞧了一场好热闹,五块钱花得也值了。”

冯永春最后谈起改改回村去阎成东家帮忙办丧事的事,金花问改改道:“小姨,是不是埋那个被媳妇逼得跳了黄河的婆娘啊?”

改改看了金花一眼,正要回答,却发现外甥女的脸突然间就拉了下来,两只眼睛瞪得好像要冒出火似的,死死地盯着窗外。她不禁扭头随着金花注视的方向望去,隔着窗玻璃远远就看见武高俊的女儿秀秀正从魏金梁的宿舍里退着身子走了出来,紧随其后的魏金梁拉上门转身的当儿,秀秀又迫不及待地扑了过去,伸出双臂拢住魏金梁的脖项,魏金梁顺势搂住了秀秀的腰,两个人就亲在了一起。

改改不好意思再看下去,忙把头扭了回来。但是就在转身的一刹那,她发现冯永春跟梁巧红刚才跟她一样,也看见了两个年轻人的动作。而在她目光扫过两人的瞬间,她觉得丈夫跟小红似乎还相互对视了一眼,那眼光里好像有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意味,梁巧红的脸上还飞起了一片红晕。她不由得心里“咯当”一下,本能地意识到了点什么,但她随即又觉着自己是不是有些太敏感了。于是忙装作什么也没看见的样子,接着方才的话茬问金花道:

“你每天在厂子里不出去,怎么还知道成东娘是莲莲逼得跳了黄河?”

冯永春跟梁巧红也镇定了下来,收回了纠缠在一起的眼神,同时看向了金花。金花这时早回过头来,脸上的气色也缓和了许多,她对小姨说道:

“她以前的婆家就离我们家不远,满高楼街上谁不知道有个厉害媳妇莲莲?她爹当支书的时候,婆家人被她骂了个遍。如今虽然不论家庭成分了,听说她还是成天价骂现在的婆婆,还教她儿子骂奶奶是‘地主婆娘’,那谁受得了她啊?硬是把婆婆逼到了黄河里。这件事咱们厂高楼镇来的工人哪个不知道?”

大家歇了一会,改改觉得时间已经不早,该回去了。冯永春就叫来魏金梁,让他把改改送回阎家庄,自己跟梁巧红开车去武高俊家。路过厂门口时,冯永春瞥见秀秀正在门卫室里,忙让梁巧红停了车,叫出了秀秀。秀秀一听要去她家,立马钻了进来,抬头一看开车的司机,顿时惊叫起来:“哟!这不是地区蒲剧团的梁团长么?”

车到秀秀家门前停了下来,武高俊闻声迎出大门外。他先看了这车有些眼生,接着看到了下车的梁巧红,更是一下子就愣在了那里,身子像被施了定身法似的动弹不得,只是眼珠转着紧忙琢磨什么。冯永春跟秀秀躲在车里看笑话。梁巧红关上车门,很自然地走到武高俊面前站定,大方地伸出右手,问道:“你就是武书记吧?”

武高俊迟疑了一下,也把手伸了出来,却又不敢去握,只是两只手来回搓着道:“是,我是武高俊。领导您贵姓,您是哪个单位的,我好像没有见过您哪?......”

冯永春瞧着武高俊手足无措的囧样,一边笑着一边下了车。秀秀也从另一边下了车,跑到武高俊跟前拽着他的手伸过去:“爸,这是市蒲剧团的梁团长。我看你见了县委书记也没有这么紧张过呀!”

武高俊这才握住了梁巧红的手,并且把另一只手也加了上去,一个劲地摇着道:“梁团长好!您好!欢迎光临,欢迎光临!”

这会儿的功夫,秀秀已经跑回家叫了妈妈出来。妻子看见男人还在抓着梁巧红的手不放,重重咳了一声道:“高俊你愣什么愣?还不快请梁团长进屋呀!”

武高俊这才撒开手来。梁巧红跟冯永春对视了一眼,笑着一起进了门。武高俊把二人让到沙发上坐下,他妻子麻利地端出几盘家做的月饼和苹果、红枣、石榴还有香蕉摆放在茶几上,秀秀也倒好几杯水端了过来。梁巧红一边道谢一边赞叹道:“武书记,你这房子简直就是一座别墅呀!这院子比我们剧团那座家属楼面积还要大呢。”

武高俊有些得意,但还是客气道:“哪里,哪里,咱庄稼户将就着胡盖哩。除了院子大,哪一点敢跟梁团长你们城里人比呀?”边说边让着二人吃东西。

冯永春说起了他们的来意,武高俊闻听是这么回事,一拍大腿,兴奋地叫道:“好事呀!我们盼还盼不来呢。真是太感谢梁团长,感谢冯大老板了!梁团长你请放心,我们村一定会八碟子八碗招待咱剧团的人,保证让你们吃好住好。不知道你安排什么时候来呀?”

梁巧红说:“具体时间还没有定,武书记你看什么日子来比较好?”

武高俊琢磨了一下,说道:“九月九怎么样?那天是我们武家关高台庙的传统庙会,咱们的戏要能在那几天演出,就再好不过了。”

梁巧红稍作考虑,马上答应道:“可以。咱们就定在初八、初九、初十,两天三夜五场戏。武书记对演出的剧目有什么要求吗?”

武高俊已经大喜过望了,听了这话忙摆手道:“没有,没有了。咱们市蒲剧团的戏,哪一出不是呱呱叫?我们村人这回真是太有眼福了!”

梁巧红告辞的时候,武高俊一家人都送出大门来。武高俊又喝彩起梁巧红的车来:“毕竟是市里的剧团,都开上伏尔加了。这可是市委书记、市长才给配的车呀!”

梁巧红说:“哪里呢。书记市长的车都升级了,就把这车给了宣传部,部长好人,说剧团成天在下边跑,才给了我们的。”她见冯永春打开右边车门准备上车,忙道:“永春哥,你路熟,还是你来开吧。”

送走客人回到家里,喜形于色的武高俊把身子朝沙发上一扔,拣起一根香蕉边吃边道:“好事啊好事,市蒲剧团还能给咱们白唱几台戏!真没有想到,我们排长还有这么硬的一个关系。”他对老婆道:“不过这梁团长也真是漂亮。”

秀秀插嘴道:“不漂亮还能把我爸给震住?妈你是没看见,刚才梁团长一下车,我爸就给定在那里不会动了。”

秀秀妈说:“还真是的,不知道人家是怎样长的。七0年我就看过她演的《红灯记》里边的李铁梅,这都十六七年过去了,她怎么还是那么年轻漂亮。”说罢,她又对丈夫道:“我怎么觉得这梁团长跟咱冯厂长不是一般的关系呢。”

武高俊一怔:“你从哪里看出来他们关系不一般?”

秀秀妈道:“你都被她迷在门口不会动弹了还能看见?我从她给冯厂长使的那个眼色里就能看出来。另外,你没看见还没有听见吗?她那一声‘永春哥’,叫得可比你要亲多了!”

十五的月儿升上了天空,天上不仅没有云彩,就连平时夜空中争相闪耀的星星,也躲向了四周的地平线附近,远远的欣赏着这中秋圆月的光华。

晚饭后,梁巧红提议冯永春出去走走。他们也没有走远,就在厂子前面的白杨林间散步。

当年圈围墙的时候,冯永春就让工人把围墙和大门整个往后退了二十米。武高俊不理解,说人家都是只嫌厂子里头面积小,想方设法往外多圈多占,你倒好,一下子让出去好几亩地,地租还白白掏着,到底图什么?冯永春告诉他:我觉着这条公路以后肯定会拓宽的,现在离远点省得以后拆迁又得麻烦。再者这二十米种成林带,马路上的扬尘飞不过来,厂子里的煤灰也飘不出去,两好。于是就在围墙外边栽下了这六排速生杨。这才几年过去,杨树已经长粗窜高,真的成了一条林带,还成了城关的一景。夏末秋初的那段时间,几乎每天晚上都会有不少大人孩子来树下打着手电筒抓“知了猴”,不有些搞对象的也把这儿做为幽会的好地方呢。

此刻,月光穿过杨树叶子的缝隙洒下来,将地面照得斑斓一片。微微的秋风拂过树叶,这一片斑斓又不断地变幻着形状。梁巧红漫步其间,不由想起只有演员才能看到的舞台地面上各色追光灯的影子。不过那灯影只会使人紧张,而这一片斑斓却让她进入了一种轻松和梦幻般的境界。两个人就这样一边漫步一边随意聊着,他们的话题如同倒叙似的,从眼下各自的境况聊起。冯永春谈到自己厂子的现状和面临的问题,梁巧红也向他讲起自己剧团里的许多事情。接下来,就像领导人正式工作会谈结束之后的聊天,他们交谈的内容也转向了比较轻松的话题。他们也谈各自的生活,也聊起共同的经历和熟人、朋友。他们发觉,随着时间的流逝和生活的磨蚀,许多原来的信念已经不再,一些以前清晰的记忆也已模糊,连有些曾经共同熟悉的伙伴也需要互相提醒才能想起来。但是,只有他们的友谊甚至是更深一些的情愫,却永远刻在心底。

毋庸讳言,我们每个人的心里都可能珍藏着如此刻骨铭心的情谊,有着这样从不需要刻意想起、却又时刻挂在心头的朋友。是啊,时光可以流逝,情谊却会永存!

记不清他们第几次走到厂门口外的时候,才发现看门的大爷已经放下拦车杆躺在了床上。他们在树荫下对视了一眼,不需要看清相互的眼色,也不需要商议,两人就先后弯腰从杆下钻过,相随着走过空敞的车场,走进没有开灯的屋廊,走进了冯永春的房间。

之后的一切,就发生的都是那样的自然而然,自然得就像越升越高的皎洁圆月,就像越来越深的朦胧夜色。那对仰望的眼神像在夜空中寻找那一颗闪烁不定的星星,另一双低头的目光又仿佛在俯瞰那大地上隐约起伏的山丘平川。没有请求,没有拒绝;没有对美丽的赞美,也没有对探索的应允。一切就如同腾飞在九天之上碧霄的月华,又像是地面上交相汇流的浍河跟黄河,河面上涟漪的碰撞是这般的丝滑,极深处水流的融溶又是那样的奔放。这一刻,自然和人间的一切,都是如此的美好,那种无以形容、无法言说的至美至好。

两个人就这样待了一个晚上,也几乎说了一整夜的话。直到天色已经亮了,不得不起床了,梁巧红依然不舍地仰脸对冯永春说道:

“永春哥,有了你,我这辈子也算不冤枉了。”

    (未完等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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