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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寺儿巷(48) 严德荣 长篇小说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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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12-17 11:32:58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梁巧红一个人站在临浍城老西门的城楼上,远远向西边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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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之上,一堆层层叠叠的云团像一座没有根基的大山,峰岭纵横,沟壑幽深,甚至还能看得见山谷里的树丛和洞窟。整座山由南向北漂荡着,行走着,峰峦起伏不定,就这样浮游在空中。夕阳下面,晚霞给天际的山脊镶上了一道道亮丽的金边,它们或首尾衔接,或相互遮掩,像极了一条条蜿蜒曲折的河流。而近在咫尺的浍河,已经被河西的高崖完全遮蔽在它的阴影里,但这阴影的晦暗,反而衬托出了水面上天光云影反光的灿烂,好像天顶的云彩都沉浸在了河底。

乱了,一切都乱了。云成了山,山成了河,而河却变成了云。但是这所有的纷乱,都乱不过梁巧红这会儿的心绪。

两年不见,我们可爱的小红姑娘已经不是当年的模样了,当然,是比在战斗队里的时候更漂亮了。那时候整天被军帽扣着的两根短辫,现在成了瀑布般的披肩长发,其实在平时,梁巧红是把它束成马尾辫的,她喜欢行走或跳跃时脑后那种荡来荡去的感觉。但是这会儿,她刚刚解去那根红色的猴皮筋,想让头发也跟她的心思一般,能够放飞一阵。我们如果稍微仔细一些,就能发现梁巧红的眉眼没有变,高粱鼻骨和俏俏的嘴唇也没有变,但是目光中的稚气少了许多,稍稍抿起的嘴角也有了那么一点点矜持的味道。她的身材是又长高了一些,脸盘也相应的丰满了一点,以前由于害羞而老是缩着掖着的胸脯,如今已经敢大大方方地挺着了。这一切,都会让我们会情不自禁地赞叹一声:

年轻真好!

但是,年轻的梁巧红现在却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她并不是第一次来到这城墙上。心情好的时候,她闻着河面上刮过来的风都是香的,今天还是一样的风,她却闻到了一股河滩边刨完莲藕以后淤泥里散发出来的土腥味,一阵一阵地熏得她直反胃。眼下,她面临着自己人生的一次重大的抉择,甚至可以说是最大的也不为过。从大前年进入地区剧团开始,团长王群峰对她就格外关心,这不仅仅因为王团长曾经是她母亲筱爱兰的徒弟,更因为王团长从心底里一开始就喜欢这个姑娘。那年团里开始排练红灯记的时候,就是王团长一力推荐梁巧红出演李铁梅的。当然她也没有让团长失望,红灯记公演以后,梁巧红的名气甚至盖过了一号男角、扮演李玉和的副团长黄群才。以至后来梁巧红上街的时候,认识不认识的人都会唤她“铁梅”,赶着跟她说话,经常弄得她特别不好意思。

王群峰团长对梁巧红的照顾,有时候简直到了宠爱、溺爱的程度。一般演员化妆这样的小事,团长是很少过问的,而王团长在专职化妆师操作完之后,总会对梁巧红的化妆亲自复检,还经常会拿起化妆笔做些修饰,有的时候对她的卸妆都会检视一番,更甚的是还会捧着姑娘的脸,拿面巾替她擦去没洗净的凡士林痕迹。惹得其他演员都有些嫉妒了,就有人说:“王团长,你对小红那么好,干脆收她做个干女儿算了。”

王团长笑嘻嘻地接过话茬道:“我不光想让小红做干女儿,还准备让她当儿媳妇呢。”

这些事后来连筱爱兰也知道了。有一回,王团长去梁巧红家看望师傅,筱爱兰说道:“群峰啊,我听说你对小红有点太好了,可不能那样惯着她,这样别人会说闲话,对她也不好。”

王团长说:“师傅您净放心吧,我们好的有分寸哩。小红如今唱得越来越好,过些时候您解放了重新上台,恐怕都压不过她了。”

王团长关心培养梁巧红不假,但是剧团里大家都知道她的另外一个心思,那就是像她开玩笑说的那样,是想让梁巧红成为她的儿媳妇。王团长的爱人王有泉在市革委会当秘书,他们有一儿一女。女儿去年推荐上了省里的大学,身边就留下儿子王红伟,红伟今年二十三岁,去年刚从师大名义上“毕业”,分配在市教育局工作。在许多人的眼里,这是一个让人羡慕的幸福家庭:一家六口五个人挣钱(王团长的公公婆婆都有退休金),而且都是旱涝保收的国家干部,老人康健,儿女双全;工作顺利,运动中没有受到过冲击。连一副斯文、很少在人前说话的王有泉秘书也不无得意地说过:咱一家子全是姓王的,想闹派性也闹不起来呀!

王群峰以前跟筱爱兰学唱的是正旦,有时候也串一串老旦。当年红极一时的蒲剧《窦娥冤》被拍成电影在全国上映时,筱爱兰演窦娥,蔡婆婆就是她扮的。文化大革命运动一来的时候,各地大大小小的剧团都是首当其冲的“封、资、修”黑单位,才子佳人、帝王将相的老戏一概禁演,于是大家就都呆在团里,每天有一搭没一搭地学习毛主席语录和报纸文件,等着月底发工资。后来运动深入发展了,剧团里也成立了造反派组织,筱爱兰的另一个徒弟卫景兰当了红卫兵头头,他们学着其他单位的样子,戴上了红袖章,批斗了老团长阎庆春和副团长筱爱兰,夺了地区蒲剧团的权,这本来也没有什么,毕竟有最高指示做为尚方宝剑,也是运动发展阶段的需要么。但是卫景兰(这时候已经改名叫卫东青)为了表现自己的革命热情和积极态度,主动串联了社会上的红卫兵组织来剧团“造反”,许多革命小将一起动手,嘁里咔擦就砸掉了团里辛辛苦苦置办起来的古装戏道具和布景,还把几十年积攒的戏剧服装统统搬到大街上,一把火烧了个干干净净。更过分的是这伙人趁着浓烟烈火,给阎团长戴上一顶三尺多的纸糊高帽,又给筱爱兰脖子上挂了一串破鞋,将他们和各个单位揪出来的“走资派”、“牛鬼蛇神”一起,押到临浍城大街上游街示众。造反派小将们这一革命行动不仅得到了广大革命群众的拥护,还受到了地区和市革命委员会的肯定和表扬。不久之后,卫东青还由于这些突出表现,成为了临浍市文教系统领导小组的成员。

1969年底,大规模的武斗被平息以后,山西各地各级各单位的革命委员会都在“三结合”的框架下进行了重组。新的权力机构对各方面的势力和利益做了新的平衡和制约,清除了个别激进者和打砸抢分子,县级以上的“一把手”都由“军事管制委员会”或“军事管制小组”的领导担任。所有的机关单位、厂矿企业也努力向正常的方向恢复。临浍地区蒲剧团也逐步回复了常态,王群峰被任命为新的团长,卫东青离开了文教系统领导小组,回来当了副团长。鉴于阎老团长和筱爱兰还戴着“反动学术权威”的帽子不能“解放”,再说他们拿手的那些戏早就禁唱了。剧团好几年已经无戏可唱。但是上边此时却要求他们立即“移植”演出革命样板戏,以显示无产阶级文艺舞台百花齐放的繁荣局面。

就在团里为挑选扮演李铁梅的人选作难的时候,从戏校领了一张毕业证的梁巧红被分到了蒲剧团。王群峰一见顿时如获至宝,这姑娘的身材长相,走势神气,简直就是一个活脱脱的“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的李铁梅。本来卫东青一心想演这个角色,但是毕竟四十岁的人了,要演一个小姑娘难度还是很大的。梁巧红一出现,尤其是稍做化妆,那扮相立刻赢得了几乎所有人的喝彩。王群峰一锤定音:铁梅就是她了!梁巧红也由此开始了与王团长的交集。

王团长的儿子王红伟在师范大学读的是汉语言文学,他的大学生活跟梁巧红在戏校差不多,都是读了不到一年文化大革命就开始了,接着到处是大鸣大放,大字报,大辩论,大斗争,大串联,大夺权,结果是“老师上了墙,学生放了羊”,就是后来号召“复课闹革命”以后,由于原来的教材不让用,新的课本还没有出来,学校只好让在校的学生断断续续地学工学农学解放军,参加社会活动,等着混一张毕业证。好在王红伟在高中扎扎实实学了三年,文字功底扎实,他没有热心运动,而是酷爱读书。后来可以读的书越来越少,他又迷上了美术,跟着一位美术系的老师去校外给别的单位画宣传画,搞大批判专栏,写大标语。老师赚外快,他学本事。两年下来,王红伟画出来的画竟然不比美术系毕业生的作品差,尤其他写美术字的水平甚至超过了那位老师。不管是纸上墙上,不论写多大的字,也不论是要宋体黑体隶体行书,他只需划一个外框,连草稿也不用打,拿起板刷就写。常常一排大字写下来,横平竖直像搭着尺子量过似的,笔划该收的收,该放的放,整体看过去,简直跟报纸上印出来的差不了多少。

儿子既然有这方面的本事,王群峰团长就经常“假私济公”地把儿子叫到团里,让他帮着团里的美工李师傅画画布景、写写海报。王群峰让儿子无偿给团里帮忙,当然可以赢得无私奉献的好名声,但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王团长的主要目的是给儿子接触梁巧红创造条件,哪个女孩子不喜欢多才多艺的小伙子呀。

果然,小伟才开始画了两天布景,就有好几个姑娘围着他转了,不是有事没事跟他找话说,就是给他递支笔端个颜料碗在旁边守着,可是好几天了,还没见梁巧红往跟前凑过。弄得王群峰就像个扣雀儿的小孩,本来支起筛子准备逮那只百灵鸟的,如今一群麻雀把谷子快啄光了,那只百灵还没有露面。你说该不该拉绳儿呢?万一儿子眼光低,看上了现在这几个姑娘里的一个,那就坏事了。王群峰是过来人,她晓得年轻人一旦动了心,就很难拽回来了。

不过老话说的好,“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就在王群峰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老天帮忙了。

这著名演员红伟正跨骑在人字梯上给布景补色,他右手执笔,左手端着水碗,二拇指头上还勾着一瓶广告颜料。他涂了一块,看看好像颜色还有点深,就想用水匀一匀再弄淡一点,于是把板笔在碗里涮了涮,习惯性的往下方一甩,就听有人惊叫一声“哎哟”,小伟低头一看,原来是他把水甩到一个姑娘的衣服上了。其实这一阵梁巧红的心思全都在戏上,每天过来过去,都没有在意这里还有个画布景的小美工。再加上梁巧红走起路来轻飘飘悄没声的,让王红伟也没能注意到有人经过。今天这几滴水上身,她才惊叫一声抬头看去,正赶上小伟的眼睛望过来,两个人四目相对,都觉得好像触电一般。梁巧红的眼睛本来就大,这会儿一吃惊,再加上从下往上看,当时小伟就觉得被姑娘那双大眼睛看得心里一震,顿时慌乱起来,他一边说着“对不起”,一边手忙脚乱地打算下梯子。可是两只手都被占住了,一条腿急忙中迈不过这边来,倒弄得人字梯摇摇晃晃几乎要倒掉。还是梁巧红赶忙扶住了。等小伟落了地接着道歉时,梁巧红一边说着没什么,一边才注意到这个美工师傅和自己一般年轻。她问他:

“你是才来的吧?我以前怎么没有见过你呢。”

小伟还是不好意思地说:“我不是这里的,是我妈让我来这里帮忙的。真是对不起,把你的衣服弄脏了。要不你换一件穿,这件我拿回去让我妈给你洗一洗。”

梁巧红忙说“不用不用”,接着好奇地问道:“你妈让你来的?你妈是谁呀?”

“我妈是王群峰。”

梁巧红眉眼一弯,嘴角一挑,笑了:“王团长是你妈啊。那我更不敢麻烦了,衣服还是我自己洗吧。”顿了一下,她又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王红伟,你叫我小伟就行。”

梁巧红仔细瞧了瞧这块布景,问道:“这是你画的吗?”

王红伟点头道:“是李师傅设计,我画的。”

梁巧红喝彩道:“真的?画得这么好看。我以后跟你学画画行吗?”

几句话把小伟夸得脸都红了。

王红伟晚上回家吃饭的时候给妈说了今天的事儿,王群峰凭直觉就肯定儿子碰到的准是梁巧红。她以前还从来没有听过儿子这么兴致勃勃地向她谈论一个姑娘。等小伟说完了,她只问了三句话:

“姑娘漂亮不?”

小伟很干脆地答道:

“漂亮。”

“你喜欢不喜欢?”

小伟脸红了,“吭吭”了几声才说出两个字:

“喜欢。”

“想不想跟人家搞对象?”

小伟脸更红了,低下头不做声了。

王群峰双手一拍,笑道:“着了!”

《红灯记》排练了一段时间之后,王群峰准备在剧团小剧场让大家带妆试演一次。这个想法在团里会议上提出没几天,还没有正式安排实施,上边就来了一份指示:地区蒲剧团移植的革命样板戏《红灯记》,必须在元旦前在地委小礼堂进行汇报演出,地区和市两级领导班子成员要进行观摩。审查通过以后,元旦、春节期间要正式对外演出,以活跃广大革命群众的节日文化生活。

做出这个指示的,是临浍地区军事管制委员会主任、临浍地区革命委员会主任程开山,程开山在028部队里的职务是政委,因此人们对他的称呼就因地因人而异。这也是一种中国式的时髦,许多身兼数职的领导,换一套衣服就是一个不同的角色。程政委喜欢看戏,因此地区蒲剧团移植革命样板戏的消息他早就知道了。用他的话来说,就是“三年没戏看,都快把人憋死了”。当然,这话也只有他能说。别的人如果敢说这样的话,那是非上批斗会不可。程开山这个陕西汉子从小最喜欢看的就是他们家乡称做“东路戏”的蒲州梆子。当他得知地区蒲剧团的《红灯记》要试验演出时,立即做了那个指示,要求把演出的地点改在地委礼堂,他要亲自观看。

程政委想要先睹为快不要紧,却让团长王群峰作了大难。试验演出变成汇报演出,这可不只是两个字的区别。她自己觉得这次移植样板戏时间太仓促,许多地方还差强人意。动作方面还好模仿,多看几次影片就差不多了,最大的问题是许多在京剧曲牌基础上改过来的唱腔还很不成熟,让唱惯了蒲剧的演员一时难以适应,乐队伴奏也一直叫喊跟不上。万一搞成个“四不像”,麻烦就大了。本来王团长只想在剧团小剧场试演一下,请一些有关单位领导和内行再提些改进意见,没想到谁把这个消息就给透露出去了。现在地区“一把手”都知道了,而且做了指示,就让王团长骑虎难下了。但是上命难违,她只能督促大家加班加点,边改边排练,到时候再丑的媳妇也得见公婆,好坏就看这一锤子了。

汇报演出这天傍晚,地委礼堂里座无虚席。文化大革命运动开展三年多来第一次有戏看,哪怕是新戏,也已经让不少人如饥似渴地盼了多少日子。许多有头有脸有门道的人都想方设法搞到了一张入场券,还有的人进不了场,只好站在礼堂外面听听,也算过一过戏瘾。

王团长在后台把一切布置好以后,来到武场家伙一边,她从边幕的缝隙里朝台下一看,不由叫苦连天。原以为就是地区和市里一些领导审查一番,这些人半懂不懂,也比较好糊弄,但是出乎意料的是,她看到了许多以前地区文联和附近各县剧团里的熟面孔,甚至还发现她的师傅筱爱兰竟然也围着一块头巾,遮着半边脸坐在观众席里。这要是出点丑,人可就丢大了。可是事已至此,已经没有退路了。王团长硬着头皮对板鼓杨师傅做了个开始的手势,杨师傅手里的鼓棒一落,武场这边顿时锣鼓点轰响,随即文场那边板胡二胡三弦悠扬的乐声齐鸣,大幕徐徐拉开,演出正式开始了。

随着过门曲调暂停,扮演李玉和的演员唱出了第一声:“手提红灯四下看——”,王团长的心又提了起来,这半京剧半梆子调的唱腔,让她自己乍听起来也有些别扭。这几年样板戏的京腔京韵已经深入人心,突然出来个不土不洋的移植蒲剧唱腔,就好比是麦子不磨面,非要脱了皮当大米煮,当然不对口味。尽管演李玉和的黄群才是团里最好的须生,以前每次演出都会赢得观众无数次掌声。但是今天直到他把一段四句唱完,不仅没有人鼓掌,甚至还有人开始交头接耳议论起来。

就在王团长担心之中,梁巧红扮演的铁梅上场了,同李玉和几句道白之后,随着板胡一段简短的过门,梁巧红便唱起了刘长瑜那段“我家的表叔数不尽”的著名唱段。也许是梁巧红受传统蒲剧曲牌影响不多,她用自己那天然的女孩嗓音,不做作,不别扭,一开口就让刚才还嘁嘁喳喳的台下顿时鸦雀无声。清脆悦耳流利顺畅的一段唱罢,台下一时竟没有反应,随即突如其来地响起了一阵热烈的掌声,这阵掌声经久不息,以致黄群才接下来唱的“提篮小卖拾煤渣”一段,也完全给淹没在了掌声之中。

掌声就是演员的强心针,接下来主角、配角包括伴奏的师傅,大家都信心大增,一场《红灯记》就这样行云流水一般顺顺当当地演了下来,不仅是梁巧红,就是黄群才后来的唱段都赢得了多次掌声。演出结束后,程政委兴高采烈地上台祝贺演出成功,同演员合影时,他还特地让梁巧红站在自己身边,并对大家进行了一番表扬和鼓励。

《红灯记》一炮打响,蒲剧团满盘皆活。顷刻间,邀请他们去演出的电话响个不停,上级要求他们去慰问演出的指示也越来越多。王团长和大家商议了一下,剧团大部分人员以《红灯记》为主打剧目,再配上几个阶级斗争的小戏和几段清唱,凑够三个场次,去下边各县巡回演出。既宣传了毛主席的无产阶级革命文艺路线,也活跃了革命群众的文化生活。留下一部分编创人员和演员,由副团长卫东青领着,继续进行革命样板戏《沙家浜》的移植。于是,梁巧红就跟着王团长他们开始了下乡巡演。

今年上半年,地区蒲剧团去了南八县巡回演出,龙门县的演出地点正巧是高楼镇,梁巧红没有忘记她跟永春哥、改改姐的约定。剧团一落脚,梁巧红就托人借了一辆自行车骑着去了阎家庄。正巧阎甲子跟改改还有两个孩子都在家,她热情地请阎叔晚上来看她的戏,接着就跟改改说了一晌午的话。小卫东已经上幼儿园了,她就一直抱着小小,从小小的脸上,她清晰的能看出永春哥的影子,看着可爱的孩子,梁巧红心里不由感到阵阵发酸。

去年,临浍地区乡下有那么一句口歌:“临浍剧团没有戏,过来过去《红灯记》”,但是这一次大不一样,剧团已经有三台戏了,《红灯记》当天晚上卸妆以后,她就跟着改改又回了寺儿巷。两个人又一起睡在了东屋炕上,她抚着她的肩头,她捉着她的手,几乎说了一夜的话。

第二天吃完早饭改改送梁巧红出门时,阎家庄的女人们才发现,临浍剧团里这个最漂亮的小旦,原来还和改改是这么好的朋友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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