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高考日益临近,紧张气氛随处可见,每个学生都绷紧了神经,表情严肃。学校在距离高考三十天的时候宣布高三所有的同学只放假星期天下午,没有特殊情况不得请假。沈朝阳已经有一个月没回家,他每天在题海中遨游,嗅到考卷的那股油印味他都想吐了,他特想痛痛快快大睡一场管他什么模拟考试、什么高考就是人生最大转折点的理论。 下课铃声响了,他以最快的速度走出教室,中午的太阳照的他睁不开眼睛。他斜靠在一棵木棉树,手拿着刚刚发下来的模拟考卷,从他的眼神可以看出这次的模拟考很不理想。他似乎在等人,因为他一直在看手表,十分钟后他把考卷收入书包,迈着两条壮实而修长的腿漫不经心的在校道上走着,郑丹跟他招手都没看见,当她快步追上沈朝阳时,同时听见一声剌耳的摩托车喇叭声,郑丹回头一看是沈海龙。 “朝阳的螃蟹,不用追的这么急吧,全校都知道朝阳是你的,没人敢跟你抢好吗?” 郑丹用脚踢了一下摩托车同时给了沈海龙一记白眼,沈朝阳走过来看到摩托车说:“怎么这么久?这摩托车哪来的?”原来沈朝阳等的人是沈海龙。 “我刚刚从叔叔那借来的,中午我们就骑它回家吧。”沈海龙得意的说 “我正想跟你说坐公交车回去呢,没想到你就借来了摩托车。”沈朝阳拍着摩托车后座说。 “我才不坐公交车呢,太慢了。为了能骑它回去,我跟叔叔说了好久,他才答应我的。”沈海龙边比划边说:“叔叔说再过一个月就高考了,不要回去,还说我是摩托车新手很危险。” 郑丹手插在裤袋上说:“凭你的三寸不烂之舌,你叔叔最后还是同意你的。” 沈海龙按了一下喇叭说:“我软磨硬泡,好说歹说最后叔叔才同意的。在他眼里我就一个三岁小孩。” “你本来就是三岁小孩。”郑丹说。 “说我三岁小孩,这次急着回家我就不跟你贫了。怎样要不要跟我们回去啊?看看你未来的婆家?”沈海龙歪着头对着郑丹说。 “不要,我下午要到老师家补习”郑丹柔声细语的说,觑了沈朝阳一眼,仿佛在说如果去你家,你欢迎我吗? 沈朝阳朝着郑丹笑了笑,跨上摩托车拍着沈海龙的肩膀说:“let’s go” 背对着郑丹伸出右手挥了挥。 沈朝阳和沈海龙骑着摩托车出了县诚,骑到了522县道上,这条县道沿着东溪而修,东溪的溪沙是整个县居民建房子必要的建筑材料,所以每天都有很多辆运沙车奔驰在这条县道上,加上东溪两岸是县人口最密集的地区之一,每天各式各样的车在这条不堪重负的县道上碾过。路面上形成许许多多的小坑小洼。沈朝阳骑着车,沈海龙左手搭着他的肩膀,右手拿一根笔当做麦克唱着任贤齐的《一个男人的眼泪》,沈海龙的歌声低沉又细柔,沈朝阳也跟着哼起来,唱到动情之处沈海龙的手也跟着音乐的起伏而比划着,车颠了一下。 “小啦(当地的俚语),不要乱动,很危险啦。”沈朝阳动了动肩膀说。 沈海龙不理他继续唱着歌,沈朝阳拐了一个大弯,前面就是田茂村了,一条小溪穿过这个村庄,村庄是凭水依山而建,小溪绕村而流,约三公里便汇入东溪,河床以细沙为主,水深十米,溪水清澈透明,小溪宽约三十米,小溪上面有一座桥叫做田茂大桥。没田茂大桥之前住在溪东和溪西的村民要走动都得渡船而过,田茂小学在溪西,溪东的孩子要上小学都要家长陪着坐船过溪,到了四年级的孩子父母才放心让他们自己坐船过溪。1970年由政府出资当地村民出力才把这座桥修建起来。沈海龙和沈朝阳的家在溪东。 沈朝阳的妈妈沈得珍远远就看见他,在门口等着,看到儿子从车上下来,帮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眉头紧皱:“你看你们,这么大太阳的,还回来干嘛,小心中暑。”责怪归责怪,语气里满是心疼。 “妈,海龙跟他叔叔借了摩托车,骑在车上一点都不热,你看我都没出汗。”沈朝阳摸着额头说。 “阿婶是我提议回家的,学校的饭菜我实在吃不下了,回家解解馋。”沈海龙很认真的说,唯恐沈妈妈责备沈朝阳。 “赶紧回家吧。”沈得珍拍了拍摩托车。 沈海龙给沈朝阳做了个鬼脸,随即骑着车一溜烟走了。 沈得珍马上到厨房倒了杯水递给她儿子,沈朝阳咕咚咕咚一口气就把水喝完了。 “赶紧洗把脸,去睡一觉。”沈得珍拿着毛巾说 沈朝阳洗把脸后倒在客厅的沙发上不到十秒钟就进入了梦乡,他实在是太累了,每天不到五小时的睡眠,对于一个青春期的男生是远远不够的。母亲从房间拿了一条毛巾毯盖在他的肚子上。沈世雄从房间走出来看见他儿子躺在沙发上睡觉。冲着院子喊:“儿子什么时候回来的?” 沈得珍正在厨房里处理一只鸭准备晚上炖给沈朝阳兄妹吃,让他们好好补补。没听到沈世雄的声音,沈世雄听到厨房的声响走了过来又问一句“儿子什么时候回来的?” 沈得珍剁着鸭说:“和海龙一起骑摩托车刚刚回来。” “哪来的摩托车?” “沈建发的车,一回家不到十秒钟就睡着了,你去药铺买一些天麻回来,我等一下要炖鸭子。” 沈世雄说:“都要高考了,还跑回来。” 沈得珍说:“课业那么重,孩子也要适当休息,他都一个月没回家了。” 沈世雄背着手,走出家门去买天麻。 沈朝阳一觉醒来,已经四点五十分。他睡觉时出了汗,跑到房间换了一件T恤衫,然后到客厅喝了口水,沈世雄手上提着两个水桶,看见沈朝阳在客厅喝水。 “朝阳钓鱼去不去?” “太好了”朝阳边说边走出来,接过父亲的水桶,父子二人一前一后的走着。 “去哪儿钓?” “到寨前岸那,昨天刚下过雨,溪里的鱼肯定多。” 他们穿过一片龙眼树林和一片竹林来到堤岸边。 沈朝阳解开钓丝,挑了一条小蚯蚓挂在鱼勾上,把鱼线甩到溪中心,溪面上荡起一片涟猗。 “爸,今天的水位涨了不少,应该可以钓到很多鱼吧。” “早晨你叔叔钓到一条两斤左右的鲶鱼。”沈世雄抽着烟说。 “呃——”沈朝阳注视着鱼杆的动静,沈世雄把烟扔到水里,清了清噪子说:“这次的的模拟考考了几分?” “452分”沈朝阳低着头轻声说,心想真不该跟爸爸出来钓鱼。 “数学几分?” “41分。” 沈世雄瞪了他一眼,这时鱼竿慢慢向下弯去,沈世雄迅速的提起钓竿,一条半斤多的鲫鱼浮出水面,沈朝阳跑过来解下鱼放进水桶里,用另外一只水桶舀了一些水放进去,那条鲫鱼在水桶里冒着泡,他蹲在水桶边目光游离的想着什么。 沈世雄看见他蹲在那,就示意他去看钓鱼竿有没有鱼上钩。 “数学就那样,其它的四课拼一下争取能考上本科。” “爸爸,以我现在这样的分数要考上本科很难。” “很难也要拼一下啊,你啊就是心智没打开,一天到晚不知道在想什么。”“你看你在钓鱼,眼睛都不看水面,鱼上钩了你都不知道。” “哪有不看的。我刚才眼睛一直盯着水面看,有点儿酸。” “考上专科也可以啦,总是有书读的吗。” “爸爸,如果我没考上本科就不想去读书了。” “能考上再说。”沈世雄努力地克制住自己的火气,尽量让语气暖和一下。沈世雄最清楚自己儿子的性子,过问的太多反而会适得其反,数学就是最好的例子,沈世雄记得小时候的沈朝阳很有数学天赋,自己又是小学的数学老师,经常听到别人夸自己的孩子聪明,不愧是数学老师,所以沈世雄对他的数学是很严厉的,沈世雄还记得六年级时沈朝阳去县里参加奥数竞赛,没有得到名次,回到家后被自己指着头一通臭骂,沈朝阳一句话都没说,躲在房间掉眼泪。从那以后自己就感觉到沈朝阳很反抗数学,升到初中数学还勉强能过得去,到了高中从来都没考过一次及格的。一想到这里沈世雄叹了一口气像是在替他儿子的未来当心,又像是在惋惜沈朝阳小时候的数学天赋。沈世雄转身看了他一眼说:“考好考坏都没关系,最主要的是要考出自己的水平。” 沈朝阳用眼睛的余光偷瞄了一眼沈世雄,发现爸爸的表情很平和,终于松了一口。 沈世雄陆续钓到四、五条鱼,沈朝阳才钓到一条不知名的、如一根小指那么小的鱼。天色逐渐暗了下来,沈世雄收拾着鱼具,沈朝阳蹲在水桶边,用手掂着鱼说:“爸爸这些鱼至少有两斤半呢,可以做一大锅鱼汤呢。”沈朝阳吞了一下口水仿佛已经喝到那美味的鱼汤了。他提着水桶走在父亲的前面,和对面走来的村民沈力喜打着招呼,沈力喜走过来拍着他的肩膀说:“要高考了,加油,我们村就靠你和海龙了,你们俩要是都考上了大学,村里又可以热闹一翻。” 沈世雄走过来笑着说:“力喜,全村就你最会说。” “先生(当地人对老师的尊称),相信我的,从小我就看好你家朝阳。考上别忘了请我喝酒” “一定,一定。”沈世雄笑着说。 沈朝阳大步的向前走,他太饿了一想到出门前妈妈说晚上有鸭汤喝,肚子就咕咕叫,一路上都是从田间劳作回来的村民,一边走,一边聊天,这时候的田茂村最热闹了,初夏特有的那种淡淡的、幽蓝幽蓝的色调和暮色笼罩着村庄,荔枝树上挂满了青色的果实,知了的鸣叫声此起彼伏,道路两旁不知名的小花,开得十分茂盛,当一阵凉风吹起到处都弥散着淡淡的芳香。迎风飘动的缕缕炊烟,隐隐约约的狗叫声,这就是乡村生活最古朴的原色。也是沈朝阳的家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