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钰将军率川军47军入晋抗战转战安邑追记

李家钰革命烈士证明书

第一战区集团军总司令军事会议合影。从左到右依为：郭寄峤（一战区参谋长）、李家钰(三十六集团军总司令）、刘茂恩(十四集团军总司令）、文朝籍(一战区副参谋长)、孙桐萱（第三集团军总司令）、孙连仲（第一集团军总司令）、卫立煌(一战区司令长官)、曾万钟（第五集团军总司令）、汤恩伯（三十一集团军总司令）夫妇、孙蔚如（第四集团军总司令）


李家钰（右二）、刘伯承、李青廷、李宗昉合影


每一段历史的背后，都有很多的回忆和故事，它们有的感人肺腑，有的发人深省，有的广为流传，有的却少为人知。

今年年初，盐湖区政府陈列馆再次深耕史料，让每一张老照片都能唤醒历史深处的记忆，让每一段过往、每一个人物都能找到其时代坐标，让年轻的社会主义接班人铭记初心，再铸使命。

抗疫期间，偶遇老干部说起川军入晋在安邑县城支援运城抗战的事迹。从未听闻此事的我甚为震撼，如此大爱大义、舍身报国的英雄壮举为何鲜为人知？是什么样的信念支撑他们甘愿背井离乡、慷慨赴死？

为此，笔者辗转走访了垣曲抗战纪念馆馆长杨金行、运城盐文化研究会会长李竹林、安邑文化研究会会长景锐、市文物旅游局卫文革、原盐化医院旧址施工队长郝志强、安邑西街部分老住户等，并与四川省浦江县志办主任王义重、文管所老干部龙腾等同志取得了联系，收集到大量的宝贵资料。

相关史料证实：川军1938年至1940年在运城地区的抗战，特别是1938年川军47军在安邑县城的惨烈战役，令人震惊，仅1938年5月就有2名营长、5名连长、1000多名川军勇士牺牲在安邑县城。

兵情如火 川军北上

七七事变后，侵华日军于1937年8月31日成立华北方面军，由寺内寿一（大将）任司令官，下辖第一军、第二军，并以第五师团、一零九师团、中国驻屯混成旅团、临时航空兵团为直属队，开始了武装侵占华北的战争。1937年11月8日，第

五师团和二十师团南北夹击侵占太原。之后，在第一军司令官香月清司的指挥下，由土肥原贤二指挥的第十四师团和岸川文三郎指挥的第二十师团，沿同蒲铁路南下，于1938年2月28日占领临汾；由西尾寿造指挥的一零八师团沿京汉铁路占领河南新乡后，2月28日占领垣曲。接着日军大举南犯，3月3日侵占夏县、安邑、解县，4日侵占新绛、稷山、闻喜，5日侵占河津，6日侵占永济、猗氏，7日侵占虞乡，8日侵占临晋，9日侵占平陆、芮城、荣河，10日侵占万泉。至3月上旬，运城地区诸县悉数沦陷。

这一时期，川军第47军军长李家钰多次向蒋介石请缨抗战后，终于征得同意。从1937年10月3日起，47军104师、178师官兵仅着草鞋、穿单衣，步行出川，冒雪迎风经陕西、河南，行程6000余里，于12月18日到达山西长治，归置二战区东路军朱德指挥，右翼为刘伯承的129师防区。刘伯承、李家钰原为旧识，又是同乡，李家钰特请刘伯承在长治47军军部住了一周，给营级以上军官连讲三天抗日战略战术和游击战术，很受官兵欢迎。1938年1月至2月，川军首战涉县、次战东阳关，奋勇杀敌、死战到底，牺牲两千余人，长治失陷。

3月2日夜，李家钰部兵分三路进入运城，5日在万泉至荣河途中与日军发生激战，6日到达永济，以104师为前锋，强渡汾河，收复河津；11日驰援万泉，与日军激战，12日从稷山东进，突破闻喜东镇日军封锁线，14日178师杨显明团夜袭闻喜河底镇日军涩口部队，击毙敌军六七十人。4月5日，川军在闻喜与绛县日军作战，14日在翼城与曲沃日军作战，30日奉命由绛县转移到平陆，占据中条山山麓，军部驻平陆县南村，104师师部驻夏县西沟，占领夏县东刘黄岭、侯家岭一线，178师师部驻平陆县太宽，占领运城东陈家屹塔、张大磨河一线，与日军岸川文三郎的第二十师团对峙。

血战安邑 义烈千秋

1938年5月，日军二十师团盘踞在同蒲铁路南段的临汾、闻喜、夏县、运城及风陵渡一线，占据风陵渡的日军在黄河北岸筑起炮兵阵地，不断对黄河以南的陇海铁路实施炮击，破坏陇海铁路，炸毁列车，成为黄河南岸运输线上的威胁。

为了迫使日军退出风陵渡，解除其对陕西潼关的威胁，李部奉命攻击日军，以配合友军将日寇赶出风陵渡。4日夜间，李家钰先令一支部队佯攻夏县县城，搅得夏县翻天覆地，以此牵制夏县日军，9日夜间，李家钰亲派104师杨显明的624团对安邑县城展开突袭。安邑城中的日军来不及作出反应，就被打得落花流水，死伤一片，剩余的日军没来得及向运城日军发出求援急电就向城外溃逃，安邑城解放。日军随即调动闻喜、夏县和解县千余兵力反攻安邑。守城营长蒲继明在4个月前因抗战伤其一臂，人称独臂营长，他把部分部队埋伏在城北的麦地里，一边破坏铁路、公路，一边守候，另一部分队伍则会同共产党所领导的安支队守城。反攻安邑的日军见城门紧闭，立刻找来梯子爬

城。独臂营长看见时机已到，立即命令开火，瞬息之间，城内城外，喊杀声、迫击炮、手榴弹、机枪**一齐打响，直打得敌人尸横遍地、狼狈溃逃。

敌人撤退之后，178师1063团长孙介卿率部进驻安邑县城，接替调走的蒲继明营。5月15日，104师620团进攻运城镇，在城东与敌激战。日军紧闭东西南三门，据城死守，其一部据守飞机场、面粉厂、高家垣一带，向川军炮击。孙介卿部与杨显明部分别向三处猛攻，川军中尉排长龚伯钧等阵亡。19日，我军一度占领高家垣。但此时，日军已在外围完成集结，从闻喜、夏县、运城三路进攻安邑，敌我力量发生重大变化。

营长赵前裕建议以一个营守安邑城，在东门外、南门外各派出一个营，互为掎角之势，但团长孙介卿已杀红眼，没有审时度势，而是采用守卫长治的老方法，全团退守城内，在城中和城墙之上构筑工事，并用石料将四个城门完全封锁。但没等工事就绪，23日，完成合围的日军，立即用重炮轰城，很快就将四个城门的工事摧毁，把城墙轰开了一段缺口。孙介卿见敌破城，只得率部堵截，在城墙上，在街道中，同敌方短兵相接，二营长吴瑚被俘牺牲，三营长赵前裕浴血突围，转战至东门外，中弹身亡。其弟赵前樑趁夜摸进战场，匍匐寻得兄尸，背回葬于陕县会兴镇；一营营副贾国华在安邑城十字街头与5个日军士兵拼杀，壮烈牺牲；卢致生等5名连长以及张才文等很多士兵都在巷战中阵亡。安邑南街景旺来老人曾听奶奶讲述，日军非常凶残，用刺刀把没有断气的川军刺死，扔到旁边的枯井中。24日夜，只有部分士兵和军官冲出城外，余下的小部分隐藏在老百姓的家中，被老百姓换装保护起来，于黑夜中趁乱送出了城。孙介卿仅率百十人逃回师部，师长李宗昉大怒，请示李家钰后，以丧师失地、临阵脱逃罪将孙介卿枪毙。此战川军伤亡一千余人。

虽然川军在安邑战役中，孙介卿指挥不力、应对失措，但从大局看，同月25日，李家钰部攻克平陆县城，30日收复解县，又联合各路游击队夜攻运城镇，迫使风陵渡日军进攻潼关受阻，再加上卫立煌部在垣曲围攻日军、孙蔚如部在永济大战日军，终使中条山一线形成稳固防线。1938年至1941年5月前，我方20余万将士打退了日军13次进攻。其中，47军在山西作战两年多，伤亡一万五千余人，毙伤日伪军一万余人，从全局看，粉碎了日军破山西、经陕西、攻成都的速亡中国战略计划。

将星陨落 举国悲痛

1940年秋，李家钰率部转战豫西，并入一战区，守卫黄河，因战功卓著，兼任第36集团军总司令，下辖14军和47军。1944年4月，洛阳战役爆发，5月7日第一战区司令长官蒋鼎文从洛阳退驻新安，11日蒋介石致电李家钰，要其顾全大局。当日，李家钰部104师310团与日军血战整日，掩护友军安全撤离。18日，李家钰部负责殿后掩护孙蔚如部西撤。20日，李家钰所率的司令部在陕县张卞镇旗杆岭遭日军埋伏，李家钰身亡，时年53岁。李家钰阵亡后，其遗体被特务营冒死抢回，29日，灵柩被送到西安。

为司令复仇的火焰传遍全军，6月1日，178师李家英部攻占草庙，击败日军齐藤大队的反扑。日本第一军参谋长堀毛少将在笔记中写道：“李家钰麾下的部队均佩戴丧徽，头缠白布，以复仇的决心誓死反攻，原以为第一战区部队已被打垮，该部队战斗力恢复之快，令人惊叹。”六月的中国，全国各地都在以各种方式祭奠李家钰将军；7月初，美国副总统华莱士飞到成都，亲自到李家钰将军遗像上签名，表示悼念。

1984年4月，四川省人民政府批准李家钰为革命烈士，1986年、1988年，其部下周鼎铭、彭仕复被民政部批准为烈士。2005年应建川博物馆邀请，47军104师师部少校参谋王良知等前往博物馆，在“抗战墙”上留下手印。2015年，47军104师312旅63团3营8连排长郑维邦、47军总部机要译电员黄开仁等抗战老兵受邀参加“9·3”大阅兵；2009年10月，93岁的王良知去世；2019年2月，96岁的黄开仁去世；2020年2月，104岁的郑维邦去世……

英雄已离去，夜袭运城飞机场、朱德总司令交代密码本等故事，我们再也无缘亲耳聆听……

天地英雄气，千秋尚凛然。昔日，川军北上安邑抗战，将守护百姓的人间大爱播撒在盐湖大地；今朝，盐湖岸畔的白衣卫士南下湖北抗疫，将捍卫生命的大爱无疆传递给荆楚人民。跨越近百年，共谱同心曲，华夏民族伟大的精神力量将代代相传、生生不息，激励吾辈奋起直追，不负先辈重托，践行时代赋予的使命，让爱和奉献的基因在我们身上流淌、传承，让努力和奋斗成为我们开辟新时代的郑重宣言！

川军入晋抗战行军路线示意图

陈 功/图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