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湖自有精气神

你若不亲临盐湖，就不知盐湖的美；你若不踏上湖堤，捧起湖水闻一闻，就不知盐湖的味。盐湖与众湖相比，既不像桂林山水那样妖媚，也不似西湖风景那样迷人，它就像得道的居士，静静地隐居在群湖之中，用盐硝默默地向人世间送着大爱与福祉。

一阳来复的子月，站在公园八角楼前的观景台上望湖，霜天下的盐湖宛若大地上的云河，神圣而庄严，又似万岁老人的长髯，从东到西扯了几十里。南岸的条山铁青着脸，如护湖的罗汉，目不转睛地巡视着湖面。盐田的堤埝上，野草枯黄，寂寂寥寥。空中火烈鸟尖叫飞过，灰鹭绕湖长鸣。远处的湖中，几十台挖掘机修整着堤埝，昔日里如山的硝堆变成青白的湖水，漫天的硝尘化成朗朗清明。扭头东望，只见北坡的绿化带势如长龙；举目西瞧，松柏苍翠，树木成荫。走进旁边的四角楼，正中镶着一块明神宗万历年间河东巡盐御史吴楷撰写的《南岸采盐图说》碑，详阅碑文才知盐湖南北长七里，东西五十余里，并靠南岸有一洼带，俗称黑河，卤气最烈，被称为河东产盐之母。吴楷闻之，亲往观看，知盐丁采盐之苦，有感而撰此文。只可惜清乾隆年间，黑河埋于洪水之下，再也没有重现过。

走出四角楼穿过东边的小径沿台阶下了公园，越过环城路，顺河堤上的人行道东行，近岸的芦苇挺着瘦长的身躯，伫立在水中，像一个个白发苍苍的老人，瞪着深邃的双目，仰望着虚空深处过往的烟云，叹息着时光如露如电。午后的乾风轻抚着湖面，漪涟天真地微笑着，露出一个个小酒窝向远方展去。拐进一小路下了湖岸，又沿堤埝上一条羊肠小道朝南前行，堤两岸的盐田宛若一只只聚宝盆，闪着白色的金光，又似一株株蜡梅，傲立隆冬，绽放生命的朝气。浓烈的卤气从盐田中升蒸出来，咸碱的气息弥漫在湖的上空。涨落的湖水怕人们忘却过去，在堤埝边涂上了一圈又一圈碱白的痕迹。越往前走，盐田越长越宽，行到尽头，一条白茫茫的大湖映入眼帘。只见宽阔的湖面跳跃着白色的盐花，如同水中耀眼的金沙，水与盐花，盐与水花，不离不弃，聚合成盐湖的精气神！化成春夏秋冬湖水的秀色和长夏中天地之水调剂的五彩缤纷的盐田，著成盐田湖色一个亘古不变的神话。

走到湖边弯下腰，庄重地捧起神奇的湖水深深地闻了闻，一股说不出的苦碱味儿弥漫开来，瞬间让人的心灵升华到太空中、虚空里，渐渐转换成一团在虚空中旋转的泥浆，随着时间推移，那泥浆逐渐变成黑泥团，并在运动中衍生出了强大的磁力，引力和粘合力，不断吸收太空中的尘埃，并将尘埃病菌都在黑泥碱性的化学作用下化为稀有的宝藏，后经数万年的冷结凝聚形成了如同鸡蛋状的地球。因运动中的地球受太阳、月亮的引力，球内核炽热的熔岩需向外排放，而板块间的薄弱地带正是最佳的喷涌口，于是火山携拖着原始的黑泥在同一纬度相对的点上倾涌而出，形成了在同一纬度上运城的盐湖和美国的盐湖城。正沉浸在神话般的奇思妙想中，地球又开始沿太阳的黄道面绕着二十八宿运行，当运行到某一星系的边缘时，星系释放出强大的暗物质、暗能量，如同**般穿透地球，导致了在同一纬度相对点上的两个盐湖。地壳运动、高山隆起、岩浆聚合，这一切的一切都化成了《周易》六十四卦中“泽山咸”卦的卦象，变成了湖为正卦、山为维卦的“咸卦”卦体。只要不触动盐湖深藏在大地中形同人脚趾、腿肚子、大腿功能的黑泥岩板，盐湖永远像一位欢乐的少女，从秋分至大雪节气，天真诚信地向人们奉献出白金般的硝盐。

望着静寂的盐湖，我仿佛穿越时空回到远古时代。参天的森林包围着盐湖，和平的圣歌荡漾在四周，人们不用商讨争夺，自由地获取着生命之粮。忽然，天空飘来一片乌云，接着，鼓角四起，嗷声震天，只见蚩尤率领着九黎部落的壮士冲出蚩尤城，挥舞着刀叉诸器，冲向湖对岸的涿鹿之野，与黄帝的猛兽军团混战在一起。飞扬的黄土遮天盖日，壮士的鲜血淋漓疆场，最后，黄帝在盐池边擒杀了蚩尤，蚩尤的鲜血化为卤水，变为盐池。正在为蚩尤的悲剧兴叹时，湖北畔的池神庙响起悦耳的琴声。顺声寻去，只见舜帝坐在大庙前，遥望着南岸的条山，弹拨着五弦琴吟唱着：“南风之薰兮，可以解吾民之愠兮，南风之时兮，可以阜吾民之财兮……”那《南山歌》随着舜帝浑厚雄壮的嗓音化为声波，引来南风，同时飞向云朵，传向四面八方，永远储存在虚空的磁盘中和宇宙的记忆里，久久地向神州大地和炎黄子孙播放着。

五行中白为金，盐湖洁白的硝盐就是最上乘的白金。为了这白金般的生命之粮，三皇五帝亲征过这里，蚩尤驻守这里，历代的帝王将相巡察过这里，甚至将鲜血抛洒在这里。在河东这片土地上，远古所发生的每一次惨战，都与盐湖紧密相关。盐湖这一天然的聚宝盆，自古以来就与国家的命运融为一体，这一泓取之不尽用之不完的宝湖，它是三皇五帝的根、炎黄子孙的根、河东的根、运城的根，也是这片土地上儿女们的心魂。吃过潞盐的人呀，不管你走到哪里、长在哪里，永远都是盐湖的子孙！

我弯下腰，深深地向盐湖鞠了一躬，然后巡望着盐湖南北两岸的村镇，还有那已消失的禁墙、圣惠镇、海光楼、歌熏楼等。那些昔日流云般的繁华闹市，都是盐湖的福泽与馈赠；那些祖祖辈辈以盐为业和在寒冬烈日下，前呼后拥捞采潞盐的盐工，他们用辛勤的汗水堆起如山的潞盐，然后推挑着运向四面八方，再换回白花花的银子和神话般的古经……

白日依山，晚霞羞红，天际倒映在湖水中，装扮着秀丽多姿的新盐湖，我不禁从心腑中迸出：“运城因盐湖而得名，运城因盐湖而名扬四海。”


王博彦/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