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随笔

近来暑气逼人，父母回村中老家度夏。每到周末，我们姐弟几人都会如倦鸟归林般回到村里，在父母膝前坐卧聊天。

外甥女3岁多，乖巧聪慧，颇得全家人喜爱，经常是前半夜跟着姥姥、姥爷睡，后半夜又闹腾着要跟妈妈睡。家里人不习惯熬夜，外甥女倒是个小夜猫子。家人聊天时总笑侃姐夫家有熬夜的基因。姐姐大龄得女，视若掌上明珠，可是带孩子常有精力不济之感。于是，每到周末，姐姐便回娘家，我们通常是全家齐上阵，“车轮战”一般陪小外甥女玩耍，好让姐姐能够得空休息。饶是如此，每周末，小外甥女从姥姥、姥爷家撤退后，我们一家子也常常是“人困马乏”。话虽这样，可是每到周五，父母依然盼着姐姐能够早点回来。若是回来迟了或因别的安排而未着家，我们其余人就得小心翼翼地避着父母的怨气，默默企盼小外甥女速来。

农村的夜晚格外安静，一天，小外甥女坐在姥爷身上与姥姥说笑着，窗外巷子里纳凉的农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不远处的公路上，汽车从柏油路面驶过的声音传得很远。记得在我小时候，这条公路上车还很少，每当驶过一辆汽车后，我就竖起耳朵等着下一辆。可那时，汽车很少，常常没有等到下一辆车，我就沉沉睡去。

那时候的健力宝是两块五一罐，儿时的我认为能够喝到健力宝的话，幸福感就要爆表了。有一次，我跟着大人进城，看到一个城里男人从商店里买了一箱健力宝，放在摩托车上。我一下子就震惊了，原来人可以这样有钱。于是，我悄悄许愿，小鲁，你的人生目标就是长大以后买健力宝时可以不用攒零花钱，一次买一整箱。

前不久，有位同事给孩子操办婚礼，大家围席而坐，山珍海味摆满桌子，可座上的人都恹恹地举着筷子，并没有人大快朵颐。看来大家都是素日里吃得好，上好的酒席也没有诱惑力了。酒席正中间，放着十罐王老吉和十筒健力宝。我打开一筒健力宝，闻到熟悉的味道，却少了那一份激动或渴望。我告诉同座自己曾经的小心愿，他默然不语，许久后说，“我曾经的心愿是能够买一整箱的碗面”。

日子催人长。现在的我是一名律师，律师的工作没有底薪，有案子就有收入，没有案子就没有收入。疫情那几个月，案子寥寥无几，我着急得嘴角起泡，可是为了给父母安心，我从未提及自己的处境。疫情晚期，各种案件纷至沓来，桌子上贴满了待办事项，扑面而来的工作把时间占得满满当当，我们终于熬过了寒冬。想到《民法典》还有几个月就要正式生效了，还要给别人讲《民法典》，于是，我便时常逼着自己找个角落安安静静地看书，虽看得腰困眼涩，可内在的自我却十分舒坦。

有朋友说，真羡慕你们，在每一个案子里，都能见识到不同的人生。静心想想，朋友言之有理。不同的案子就是每个人不同的人生。人们素日里习惯呈现给世界更好的自己、修饰过的自我。真要透视了别人的人生，就会明白，每个人的人生都悲喜无常。但时间的长河啊，只要静静地流淌着，偶然有天光云影投射在心湖，也就没什么可怕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