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思念_吉秀珍

日子一晃又到了八月，月亮一天天丰满了起来，街上大大小小的蛋糕店都弥漫着月饼的味道，花生、豆沙、枣泥、玫瑰花……甜蜜的记忆散发在八月的空气里。

小时候关于八月的记忆是忙碌的，也是甜蜜的。中秋节前后刚好是收秋种麦的农忙时节。但是，忙碌并不能减弱中秋的仪式感和我们对中秋节的渴望。

每年八月十五前，奶奶和妈妈总会提前几天蒸月饼馍。揉好的面团包了馅，用专用的月饼模子压好，有卷了葱油心的大月饼馍，还有包了红糖的小月饼馍，硬柴旺火蒸四十分钟就出锅了。刚出锅的糖月饼馍咬一口流汁，在那物资匮乏的年代，这可是孩子们的最爱。大月饼馍还要给亲戚送节，主要是家里出嫁的女儿家。这是我们家乡的风俗，过节要给家里出嫁的女儿送馍，正月十五枣花馍，五月初五老虎馍，六月初六莲花馍，八月十五月饼馍。不同时节的花馍寄托了人们太多的美好愿望。大概是因为在古代，馒头最初是一种祭祀食品，并不是一般老百姓日常消费的食品，更不可能成为主食。后来，随着人们生活水平的提高，用馒头祭祀的礼仪就慢慢发展成具有特殊用意的年节礼品的习俗。而月饼，也就是月饼馍，最初也是用来拜祭月神的供品，后来娘家的父母送给女儿做节礼，这其中也寄托了合家团圆、幸福和睦的心愿。

奶奶特别讲究古礼，每年都要给姑奶、姑姑、表姑、堂姑送馍，这个跑腿的任务大多是我和姐姐的。奶奶为人最是善良大方，对孙辈更是没得说，她虽目不识丁，却记得所有孩子的生日，届时总会为每个孩子们蒸两条鱼馍、煮两个鸡蛋。

儿时那些年，三爷还在北京当兵，他是参加过抗美援朝的老兵，应当是团级干部吧，三奶也随军多年。每年八月十五前，三爷都会回来探亲，这是我们孩子们最盼望的一件事。三爷回来总会大包小包带好多稀罕东西，好吃的居多。走的时候，奶奶也会把新收的豆子、新碾的小米、新磨玉米糁，还有圆圆的月饼馍装满三爷的行囊。

后来，三爷转业了，我的堂叔和堂姑也已在北京上班落户，而三爷三奶因为割舍不下心中的故乡，带着小儿子主动要求转业回到了运城。这样团聚的日子就多了，八月十五的礼品也多了几包福同惠月饼。

除了眼馋三爷带来的好吃的，我们最喜欢听三爷三奶讲外面的故事，一口的京腔，听着很是舒服。三奶的厨艺还特别好，凡是她吃过的，只要有材料都能给你做出来。我记忆最深刻的是有一年中秋节，三奶做的天津狗不理包子，皮薄馅大，咬一口流油，吃到嘴里那叫一个香！

八月的中秋节就这么在忙碌的秋收里来临了。中秋节的晚上，家里必定是要祭月的。当玉盘似的月亮越过树梢，清冷的银辉洒满小院，奶奶就指挥我们姐妹几个把桌子搬到院子中央，中间照例是一盘白生生的月饼馍，两边分别放着切成花牙的西瓜，还有苹果、葡萄等水果，前面再放一盘买来的月饼，供品就摆好了。点上香，奶奶跪在蒲团上，面向月亮，虔诚地祈求月神保佑有个好年景，保佑一家大小平平安安、团团圆圆。

祭月结束后，一家人围坐在院子里分食供品，最圆满的时候一大家十几口人，大人们说收成、讲神话，小孩子们也会在月亮下猜谜语、表演节目。那时候弟弟还小，他是家中唯一的男孩子，三爷特别爱考他。

“小五，猫咪几条腿啊？”答曰：前面俩后面俩。

“腿是用来干吗的？”答曰：走路的。

“嘴是用来干吗的？”答曰：吃饭的。

“屁股用来干吗的？”答曰：挨打的。

引得大家哄堂大笑。

最后剩下的水果、月饼，奶奶就按小孩子人头亲自分发，我们总会把分到的好吃的藏起来慢慢吃，特别是福同惠月饼，那种雀跃的心情和珍视的行为，也许是现在的孩子们无法理解的。

岁岁月相似，年年人不同，如今我已年至半百，当年祭月的奶奶和为我们做狗不理包子的三爷三奶已经作古。弟弟也已到了不惑之年。这些年，我们早已不再把月饼、水果当稀罕物，虽然中秋的月亮依然圆圆，月饼依旧甜甜，然而却再也看不到我最爱的祖母，找不回那最暖的温情、最美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