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艾草香_侯蔷韵

端午节前夕，婆婆要我去老宅割些艾草来，插在门窗口防蚊虫。

　　从家向西过两条巷子就是老宅。开了锈迹斑斑的铁锁，推开两扇木门，院子里杂草丛生，分不清哪里是路，哪里是菜园。院子中间夹杂着野草种了些艾草。看着不免有些荒凉，割着艾
草，不由想起了老宅以前的光景。

　　老宅，其实只是老房子的宅基地，房子翻修了之后，一直没人住，屋里堆放了一些不常用的家什。公公说院子闲置着可惜了，不如种些蔬菜来。

　　每年清明前后，公公就忙碌起来。除去一冬天的枯草，刨地松土，灌上粪尿。又去城里找卖菜籽的大舅取种子，回来后，泡上种子，等种子发了小芽，再种到土里去。然后，公公就会一
直停不下来，过两天要去老宅浇水；再过两天，秧子长高了，他又找来竹竿和布条，给秧子搭上架子；等各种蔬菜开了花，他又要给它们喷药。公公不浪费一点空地，在菜地周围点上葵花和
玉米，等到西红柿红了，黄瓜绿了，茄子、南瓜长大了，豆角挂满了竹竿架子，葵花盘张开了笑脸，玉米也裂开了嘴，这个时候，他才稍稍消停下来，只隔几天去浇浇水。那时，老宅的院子
五颜六色、生机盎然，院子被公公收拾得井井有条、整整齐齐。

　　兄弟姐妹几个一回家，公公就拿了老宅的钥匙去摘菜，西红柿、黄瓜、茄子、南瓜、辣椒、豆角、玉米……都是挑最好的，装了满满一大筐，让我们带去，一边装菜一边说咱家的纯天然绿
色蔬菜，吃了放心。

　　后来，公公走了，老宅就荒废了起来。

　　婆婆每到清明就念叨，要是你爸在，这个时候就开始忙活了，我这个腿要是好一些，我也能去种种菜，可惜了地！

　　 我说，我来种吧，我也会！婆婆又是高兴又是担心，好娃哩，种地可不是玩哩，麻烦着呢，又要锄地，又要浇水，还要打药，还要插条子，你哪里会种，你还上班，没有那功夫啊。我
说，我一礼拜就回家，试试看我能不能种出菜来，我先除草去！

　　我不由分说带了两个孩子，拿了锄头就去了老宅。不知公公一个人是如何除去这些根深茎高的枯草，我一个人用锄头，两个孩子用手拔，干了大半天只除了一小块的枯草。8岁的儿子想了
个办法，用火烧一下子就完了，然后再锄地不就轻松了吗？我一想是啊，就让儿子回家拿了打火机来。谁知差点酿下大祸！

　　老宅的南边是一个凉棚，下面堆放了几年来家里砍下的梧桐树，北面正屋门梁下，同样堆放了几根老屋拆下来的木料，正屋房顶全是木料搭建。我当时只想着尽快把草除掉，疏忽了这
些，当儿子打着火机的一刹那，只听“轰”的一声，火苗窜得比墙高，在春风的助长下，噼里啪啦向正屋卷去，我立刻意识到糟了，急忙用锄头砸，想扑灭眼前的大火。岂料，凶猛的火势早已
失去控制，我的脸和身体被烤得发烫，几乎有些窒息，两个孩子也慌了神，跑去巷子里喊救火。等邻居们七手八脚端了水，拿了扑火工具来的时候，火势到砖铺的台阶下渐渐减弱，两个孩子
站在那里喊妈妈，大家七嘴八舌说这真是太危险了，这一溜烧过去，指不定烧几家呢。火熄灭之后，扑通扑通地心跳了好长时间，只觉得脸上像烤熟了一般，问孩子的第一句话是看妈的眉毛
还在吗？两个孩子盯着我的脸看了半天，然后点点头。遂叮嘱孩子不要告诉奶奶。

　　谁知婆婆还是知道了，吓得她直埋怨自己不该让我去除草。我说没事，反正已经除了草，第二天继续扛了锄头去锄地。

　　之后，公公做的一切，我都磕磕绊绊地去做了，还不忘在菜地周围点上葵花和玉米。每到周六周日，就带着孩子去老宅，该播种播种，该浇水浇水，该插条插条，只是更加体会到公公的
辛苦。因为地势高，水龙头的水太细，浇不到一半就到停水时间，好几次，都是我用水桶打满水，在菜秧子周围挖好坑，然后灌到坑里去浇水。虽然，地不如公公打理的整齐，菜也长得不如
公公种的好，但是，我们一家终于吃上了我种的菜，还给大哥大姐送了一些。

　　到第二年，婆婆死活不肯让我去老宅种菜了，说是宁愿少吃菜也别再闯出什么祸来，还说公公在的话会埋怨她的。从此以后，婆婆不再念叨老宅的地可惜了。然后，她就一个人悄悄地在
老宅种了些艾草，说这个容易，不用人管！

　　听婆婆说，这几天，邻居们纷纷来老宅割艾草。想必公公在天有知，也会欣慰老宅的地终究没有可惜了。看，艾草正飘香呢！只是爱干净整齐的老人家，看到满院的杂草不会生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