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杠人轶事(下) 岳晋峰 文

《直杠人王元宪》一文在《家在山河间》连续刊发播出以后，引起了不小的反响，尤其是《家在山河间——文学故乡》群里，各位老师和文友热议不断，纷纷点评。大家对文中的“直杠人”王元宪的故事意犹未尽。都赞佩直杠人，怀念直杠人，更有读者听友说作者还没能把老百姓心中的好人说全，直杠人王元宪应该还有更精彩的故事。

由于本人对直杠人王元宪了解并不多，加之年代久远，水平有限，实在难以把人们心中的直杠人写得更生动、更全面。承蒙大伙对我这些浅粗文字的美誉点赞，盛名之下，其实难副，不再写一些，似乎对不住大家。为此，我又做了进一步了解，把原先未用素材进行了整理，以《直杠人轶事》为题写在下面。

狗汉奸

这是一对表兄弟的故事。坡底农机站有个梁金的表弟，因为农机站效益不好，想另谋出路。找到在修造厂当厂长的杨东表哥，求表哥能安排他到修造厂上班。表兄知道表弟有一手修理发动机的本领，看在表兄弟的份上，就安排在修造厂干起了修理。接到大修发动机的活计，就让他发挥特长，需要采购时也派梁出去采买材料。

表弟在修造厂干久了，觉得自己还可以更进一步，人往高处走嘛。有句话不是说，不想当元帅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么。修造厂远比农机站强多了，效益好，工人待遇也高。但好归好，在这里还有人管着，要是能当上一把手，自己就可以不受人管，去管别人了。那一手遮天的一把手谁不想当。世上无难事，只要肯用心，机会总是给有准备的人。表弟终于等到了机会。

某日，下班时，表弟找到了王元宪厂长：“王厂长，你用人用的都是干净的人。你说厂长给人家生产队要粮食，是不是有问题？”表弟知道，修造厂的厂长再大，也归联办厂管，只要说动了王元宪厂长，让谁干都是王厂长一句话的事儿。

“哪个给人家队里要粮食么？”

“汽修厂杨东就给人家垌塬西队要了一大袋粮食。”

“你怎么知道？”

“我亲眼看见的，您管不管？”

“知道了，你先忙去。”直杠人王元宪王厂长打发走了这位，觉得这里边有事儿。杨东是自己亲手提拔的厂长，有着一手好车工的手艺，是个本分人。可这表弟梁金揭发表哥杨东，也不能说是空穴来风吧。

王厂长思来想去，一个分厂的一把手要是自私自利，这个厂就很难健康发展。

王厂长叫来保管员小师，对他说，你回去一趟，到你们村西队了解一下。如此这般地作了一番交待，王元宪知道小师是垌塬人，不光人熟，还有文化，交给他办事放心。小师是个单身青年，不到周日也不愿天天往家跑。接到王厂长的任务，他一口气跑回了垌塬村。

见了西队保管员范刘备，小师替上一支烟，问：

“听说杨东从你这儿弄了些粮食，有没有这回事呀？”小师与范是一个村里的，彼此间都熟悉，说话也不用拐弯。

“有呀，从我这装了160斤玉稻黍（玉米），这还有假。”

“他向你队里要粮食，拿啥顶账？”

“奥，他不是要，是借的。”

“拿啥证明是借的，不是要的？”

“人家给队长请示过了，到我这儿出库还打了借条，我记了账，还不算是借？”

“我能不能看看他这借条？”

“这个现成，有啥不能的。”

“你看，这不是。”范刘备说着从账本里抽出一张三十二开纸给小师看。上边果然有杨东写的借条，杨东的名字上还摁有红手印。

“你这张借条能不能借我用一下，我下次回来还给你？”小师想拿着证椐好完成任务。

“那，你可要小心，不敢弄掉了，到时候差了数，我可交不上账。”

小师一路顺当，完成任务给王厂长交差。

梁金被叫到王厂长办公室，王厂长高音大嗓门震得隔壁小师的耳朵嗡嗡响：

“来、来说的话。”直杠人王元宪明显火了，想必气的不行，话都不连贯了。

“你、你狗日的，我万万没想到你是这号东西。日本人在这儿时候就有汉奸，汉奸最坏，你知道嘛？！这不是你表哥给队里打的借条，你认得字么？你睁开眼窝好好看看！好了，滚吧！你明个不要去太原出差了，下沟里到坑口搬石膏反省去。采购员哪是你这种人能干得。”

梁金耍小聪明，偷鸡不成蚀了米，下放到沟里搬了几个月石膏，还落了个“狗汉奸”的臭名声。

王元宪嫉恶如仇，更有一幅菩萨心肠。联办厂收来了一个郭塬村的工人叫郭石明。小郭趿拉着一双露着大拇指的布鞋，大冬天身上披着开了花的烂棉袄。棉裤腿露着两个大破洞，屁股后面也是窟隆。与人说话低着头，袖着两手，怯生生的。王厂长了解到，小郭的父亲得了精神病，母亲离家改嫁，撇下了小郭无依无靠，吃了上顿没下顿，常是饥一顿饱一顿。生产队考虑到联办厂工人有食堂，不用自己做饭，就派他来当工人。直杠硬汉的王厂长看着叫花子般的小郭，眼睛湿润了，一把拉着他的手说：

“你不用到坑下，从今天起，你到车队去，跟着李师傅学开汽车去。”李师傅是车队的头牌师傅。在王厂长的悉心关照下，小郭学会了开车，当上了人人羡慕的司机。后来也娶了媳妇，小日子过的挺好。

还一个叫王磨邦的师傅，后来在坡底一带成了小有名气的修理工，他开的修理部生意红得全公社都知道。王磨邦初到联办厂时的境况与郭石明有一比，他早早成了没娘儿，长得又瘦又小。到联办厂重活干不了，任务老完不成，常被其它工人笑话，时常哭哭啼啼。王厂长见不得老实人受屈，安排他学了个修理工。

老年锣鼓队

进入老年的直杠人王元宪，借居在平陆县城，他人老心不老，热心公益事业，在西韩窑大队拉起一个老年锣鼓队。大队说添置一套锣鼓队行当要多少钱，你只管说。王元宪一辈子都是给组织上交钱的人，向组织伸手要钱的事他干不来。可置办锣鼓没钱不成啊。

直杠人就是直杠人，他找到儿子小周，

说:“你给我弄两万块钱，我有用。”

小周知道他因锣鼓队要花钱，就说:“您为啥向我要钱，人家西韩窑缺钱吗？

王元宪眼晴一瞪：

“为啥给你要，因为你是我儿，我是你嗲(爹)！”

诗人藏克家说，“有些人活着,他已经死了；有些人死了,他还活着。”王元宪就是那个永远活在人们心中的人。王元宪的事，要细说，恐怕几天几夜也说不完。我们先说到这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