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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二哥(上) 杨永敏 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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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11-1 10:13:21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母亲殁的第二年,二哥也走了。

二哥是得脑溢血去世的。他走的那一天,侄子从河津老家打来电话,哭着告诉我,说他爸快不行了。我急忙从运城赶回去,二哥在医院已不省人事,身子还在不停地抽搐。二嫂贴在他的耳边轻声喊道:“三弟来看你了!”二哥好像是听到了,嘴唇动了动,便闭上了眼睛,永远地离开了我们和他深爱的这个世界……

二哥离世时整整58岁。父亲当年也得的脑溢血,走时也是58岁,也是这样的六月收麦时节。我从不信命,可二哥与父亲两代人命运如此巧合,难道是冥冥之中的定数?

二哥出殡那天,二嫂哭的昏了过去,侄子和侄女长跪不起,我则泪眼滂沱,无力地靠在院子的墙根,揪心着看着二哥的棺木被村人抬出屋门,在悲伤的送葬哀乐中消失在村巷……

每当想起二哥,痛心之余,他亲切的面容伴随着件件往事浮现眼前……

二哥比我大八岁。打我记事起,他就开始帮父母干活了。那个年代农村还很落后,我的家境也很贫困。大集体年代,父亲经常带着大哥、姐姐和二哥下地干活,母亲料理家务照顾我。春种、夏收和秋播是一年最忙的时候,母亲总是早早把饭做好,小心翼翼地把饭菜装在竹篮里,抱着我到地里送饭,老远就能看见父亲、大哥、姐姐们在干活,尤其是二哥身材单薄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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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上小学二年级时,二哥就辍学了。他不是学习不好,更不是不用功。二哥对我说:他已经16岁了,应该帮父母干活,不再让家里受穷,让父母受苦,嘱咐我好好读书。16岁正是人生成长最美的年华,早早省事的二哥,为了这个家,义无反顾地放弃了学业,毅然挑起家庭重担,从此成了辛勤作务庄稼,一辈子厮守土地的农民。

当了农民的二哥,很精明,也很能吃苦。庄稼活样样拿得起放得下,无论是担粪、起猪圈,割麦、掰玉米,犁地、耙地、摇耧,样样精通。大哥结婚后是村里的电工,又有修电器的手艺,经常为忙村集体的事不着家,地里的活大多都是二哥帮衬着干。八十年代初,农村开始实行土体联产承包制,我们家分了五亩水浇田,三亩荒沟地。那一年,大哥已和我们分家另过,姐姐也嫁到十几里以外的坡上,家里的农活全都靠二哥和父亲。平整田地,犁地撒粪,摇耧播种,锄地除草,开渠浇水,父亲和二哥精心侍弄着自家的田地和庄稼。

庄稼人在土地上讨生活靠的就是受苦出力。每一分收获都是一滴汗水摔八瓣换来的。每年的收麦最劳累。六月收麦扛日头,东山背到西山落。一梱捆的麦子割倒梱好拉到场院,堆的小山一般高。盛夏酷暑摊场碾场,起场扬麦,浑身上下全是尘土麦屑,像个土人一样。二哥那黝黑的面容,汗水冲下道道印痕,衣服早看不出什么颜色,他那本不强壮的身子,不知怎么应对这一年四季,日复一日的艰辛劳作。收获的麦子把我们家的五口黑瓷大瓮装的满满当当。从此,家里终于告别了啃玉米窝头喝玉米面糊糊的历史。

二哥能吃苦,也心灵手巧。在那个物质极度匮乏的年代,玩具对我们这些农家孩子是极奢侈的。童年的我对二哥最为佩服,他经常变着法地制作出各式玩具哄我开心。春天的时候,他会爬到高高的树上折几根嫩绿的柳枝,用小刀切成短节,三转两扭扒下皮,在小管上开个小孔,一个能吹出好听声音的柳笛让我非常欢喜,我走到哪儿就吹到哪儿,也把快乐带到哪儿。家里小平车上换下来的废旧内胎,他拿剪刀裁出长短一致的皮筋,绑在木杈上制作成一把弹弓,带我到沟里去打野兔、野鸡。他眼力好,枪法准,打回的野兔、野鸡为我们解馋。他弄一根马尾系在长长的竹竿上,领着我爬到高高的树上去套知了,我跟着他学会了沉着冷静,养成了耐心的习惯。即便在柴火堆里随便抽出一根枣木棍,会被他雕刻出一个精美的陀螺,我用鞭子抽那陀螺,旋转的时间又长又稳,常常令同学很羡慕。到了冬天,漫天飞舞的大雪覆盖了村子的大街小巷和房前屋后,二哥把家里的筛子翻出来,在院子中央清扫出一块空地,用木棍做支撑,撒上一点吃的当诱饵,引一条绳子,他和我悄悄藏在屋里,待麻雀钻进去啄食,他对我小声发出“拉”的指令,那数十只麻雀就乖乖地成了我们哥俩的“战利品”,成为全家人期盼的美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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