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树下的婆姨们（小说）_郑天虎

谁也没有想到会出这么大的事情，一下子让每天聚集在槐树下的小媳妇、老太太们长吁短出，不知如何是好。

村里的这棵大槐树，距今已有上百年的历史了，究竟有多少年谁也说不清，就连今年九十岁的白胡子段爷爷说，记得小时候树就这么大、这么高，几十年过去了，还是这么粗、这么壮。
槐树下每天都聚集这么一群婆姨们，东家长西家短，闲话不断。全村谁家里只要发生一顶点屁大的事情，很快就会当作头号新闻，添油加醋，传遍全村。

这棵大槐树，村里人称为“神树”。据说解放前，曾发生过一起日本人从树上掉下来，摔断胳膊和腿的事情，差点被一把火烧掉。

那是 1942 年的秋天。日本鬼子占领槐树凹村后，从没有见过这么高大树木的日本人，十分好奇，竟然心血来潮，利用人们中午休息时间，一个鬼子悄悄爬上槐树，一边爬一边叽里咕噜说个不停，越爬越高，然后站在一个树干上，不知是唱歌，还是喊叫着什么，高兴地忘乎所以了……

“咔嚓”一声，这棵神树不知是想给侵略者一点颜色看看，还是真的承受不起这个日 本人的重量，粗大的树干从中折断，这个日本鬼子当即从树上摔下来，满脸是血，胳膊与腿骨折，吓得其他鬼子赶紧找人把他送到医院。

这个鬼子从医院回来后，不甘心就此受辱，找来一堆干柴，架在树下，准备烧掉这棵大槐树。居住在此的村民们得知消息后，迅速赶了过来，人越聚越多，都在保护这棵大树。 不知是众怒难犯，还是一名翻译的话起了作用，他告诉鬼子说：这是一棵“神树”，烧掉后会对今后的发展非常不利，还会出大事。日本人气不过，狠狠用斧头在树上砍了几下才罢休，至今树上还留有当年砍过的痕迹。

这棵大槐树，在集体化的时候，树干上吊着一截铁轨，队长每天敲三次，村人们便迅速从家里出来，一边端着饭碗，一边等候队长派 活，春种、秋收、夏忙，一年四季总有干不完的活，但村人们依旧贫穷。

一个时代过去了。一代代人从槐树下出生，一代代人从槐树下死亡。谁家里有了事情，最先知道的就是槐树下的婆姨们。

所以，年近五旬的马小叶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也就不足为奇了。

马小叶是个心地善良的中年妇女，由于身体有残疾，所以干不了重活，家境贫寒。儿 子二十七八岁了，也没有娶下媳妇，有个女儿正在上高中。男人在外地打工，一年难得回来一次。

马小叶靠捡垃圾为生，院子里堆满了她每天捡来的各种废品，过上一段时间，开上买来的旧三轮车，到镇上的垃圾收购站卖一次， 赚点零花钱。由于她十分节俭，一身衣服穿几年，三五个月也舍不得割点肉，至今还住着上世纪九十年代盖的旧房子。

说来也是不该出这么大的事情。一向干活很小心的小叶，这天下午蒸完馍后，把锅下面没有燃烧完的一大截枣树枝子拿出来，放到院里用水浇灭，准备下次再用，然后她顺手把门一锁（农村人都有出门锁门的习惯，尽管家里一贫如洗），骑上三轮车就又出去捡废品去了。

她出门不久，刮起了一阵大风，院子里被她浇灭的枣树枝子，无意中又冒出了火星子，钻进了不远处的烂衣服堆里，火借风势，迅速点燃，等到邻居们发现，院子里的垃圾已经着完，引燃了居住的北房，人们用水桶、水管扑救无济于事，便赶紧拨打救火电话，等消防车赶过来时，五间北房着的只剩下土墙了……

水火无情！马小叶回到家，看到此情此景，一下子瘫坐在地上，昏迷过去。村里的卫生所大夫赶紧抢救，一会儿后她才醒过来，便嚎啕大哭！

这光景可咋过啊！村里人都赶了过来，出主意想办法，安慰小叶，帮她度过这个难关。

第二天早上吃饭的时候，槐树下依旧聚集着不少人。谁也没有想到，平时少言寡语的老党员、69 岁的段贤英，手里拿着用纸箱糊下的捐款箱，来到大槐树下，把一帮正说闲话的婆姨们看的目瞪口呆。 “咱们不能看见小叶家里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不管，现在是和谐社会，有难大家帮。从 现在开始，我建议给小叶家捐款，帮助她把房子先盖起来，我是党员我带头，我捐 5000 ……”只见贤英站在槐树下的石墩上，高喉咙大嗓子地说着，从自己的口袋里拿出一叠子钱放了进去。

我也是党员，我也捐 5000 元，我现在回家取去！”正在人们对贤英的举动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时，一向很小气的芳珍，突然也大声说到。很快，住在槐树旁边的她手里拿着丈夫昨天刚发下的工资和平时攒下的零花钱，从家里出来，把钱放进了捐款箱里……

槐树下很快热闹起来了。有人记账，有人跑回家取钱，有人把口袋里的钱全部掏了出来，还有人拿着手机到村里的小卖部用微信换钱……党员带头，群众紧跟。不大一会儿， 捐款数已达 3 万多元，但槐树下的婆姨们仍在继续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