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生命在案头（散文）_杜东明

2022年2月28日，是父亲诞辰100周年，为了缅怀父亲对蒲剧做出的突出贡献，山西人民出版社出版的《杜波剧作选》与读者见面了。



2004年10月25日09时30分，父亲因病医治无效去世了。人生在世的旅途，总会有一个尽头的日子，而父亲作为一位蒲剧界德高望重的剧作家，他创作的《烟花泪》《麟骨床》《白沟河》《意中缘》等剧目一直还在上演，腾讯视频、西瓜视频、搜狐视频、优酷视频等直播平台和手机在线也在网上播放，他的名字与他所创作的剧目将永远流传后世，为人们所缅怀与敬仰！

父亲与我们永别了，他给我们留下的不仅是他生前的成就和荣誉，更重要的是它以炽热的创作激情，不断推出新剧目的工作热忱和锲而不舍的精神感染着我，渗透在了我的生命中。

在回忆父亲中，最愉快而值得记忆的都是与父亲在蒲剧院相聚的日子。每次去临汾看望父亲，给我印象最深的是他挑灯伏案写作和读书的情景，一张书桌，一个台灯，一把椅子，父亲面窗而坐，他读书的神态，写作时的专注，一直留在我的脑海里，影响着我，感化着我的心灵。

父亲治学严谨，对创作的剧本从不轻易脱稿，为了一句台词反复琢磨，直到佳句写出。我记得他在创作《麟骨床》时，星期天我去临汾蒲剧院看他，为了使该剧尽快上演，他投入了极大的心血与热情，从构思到创作，看得出来连走路、吃饭都在思考，连续多天在书桌前编写，一坐就是一整天，还时常挑灯夜战。一天晚上两点多钟，我醒来时看见他还在伏案写作，催促他赶快休息，他告诉我，有一句台词改了一下更贴切了，兴奋的神情溢于言表。熄灯休息后，听见他还在辗转反侧，或许为了琢磨一句经典对白，为了一段唱词，为了一个角色，他总在认真打磨，反复推敲、修改，直到剧情越来越完整，结构越来越完善，达到自己满意为止。从他创作的手稿中可见一斑，为了写好《麟骨床》中的不同角色，在创作中他查阅了很多资料，认真研究了原本22场中既长又散，枝蔓庞杂的剧情，本着“推陈出新”“古为今用”的精神进行改编，立主题，减头绪，以文嫣为主线，通过情节安排和人物塑造，将一个出身破落的仕宦门庭妇女不安贫困，凭借美貌，算尽机关，爬上贵妃宝座，将奸妃乱政的野心家形象表现得更突出、更清晰。经过改编，和原来的剧目相比，人物更突出了，情节更其中更强烈了，描写更细致了，台词更丰富生动了，加上音乐的烘托渲染，再加上主要演员田迎春、张庆奎、王天明、杨翠花的表演，使旧戏开了新生面。《麟骨床》赴京参加庆祝建国30周年献礼演出，为首都观众送上了一道醇味悠长的蒲剧文化大餐，17轮献演，每场上座率都是曝满。演出期间，《人民日报》《光明日报》《工人日报》《北京日报》等媒体先后发表消息、报道、评论。文化部在京举办发奖大会，《麟骨床》荣获创作二等奖和演出二等奖。

《烟花泪》是父亲创作的具有标志意义的蒲剧经典剧目，1988年，由《北京电影制片厂》谢添执导拍成戏剧电影片，主演由著名蒲剧演员任跟心、雷俊生等主演，该剧以电影化的表现手法，诠释打破了人们对蒲剧传统模式的印象，精彩的台词、高难度的表演、唱段、人物情感的起伏，全方位塑造了一个美丽、善良、正气凛然的敫桂英艺术形象。电影上演后博得了满堂喝彩，网上在线观看人数不断增加，一切年轻观众通过观看也喜欢上了蒲剧。

    父亲在蒲剧创作上堪称硕果累累，他创作的剧目涉及传统戏和现代戏，著名蒲剧表演艺术家王秀兰在他创作的现代戏《中条山的春天》中主演女青年，田迎春在他创作的《麟骨床》中主演文嫣，一部部剧目，一个个鲜明的典型人物，性格的冲突，细节的描写，既入情入理，又真实可信，正是他在创作中的用功用心，这些角色广为流传，与此不无重要关系。

青中年时期，因父亲在临汾工作，我在运城工作，和父亲在一起的时间不多，虽然时有接触，也有暢怀的交谈，但不得不坦率地说，我对父亲的思想境界和在事业方面了解和认识还是十分肤浅。随着父亲退休后常和我们住在一起，他对我工作的一些亲切指点和教诲，加深了我对她的认识和理解。我多次下班回到家后，时常会看到他坐在书桌前，或坐在院子里的藤椅上，手中拿着一本书或报刊阅读，或者在书房伏案写作，他退而不休的学习精神和思想品德深深影响着我，相形之下，我不能不振作，不进步，不加紧学习。我看他喜欢看书，便征求他的意见，买了一套一套他喜欢的丛书放到书架上，既是藏书也便于他阅读，在父亲的影响下，我也养成了爱读书的习惯。  

在追忆我与父亲接触的很多往事中，他勤奋好学的精神给我留下的印象最为深刻，对我教育最大。父亲学习非常认真，他有个习惯，在阅读一本书后，喜欢进行调理性的思考，领会其中的思想和观点，然后将所学心得、读后感，先随手写在笔记本或书籍空白处，一些文章上的眉批写的密密麻麻，有些词句下面还画了很多圈圈杠杠，表示内容的重点。

父亲退休后的生活丰富多彩，喜欢养花、阅读报刊、研习书法，更喜欢看蒲剧，他离不开蒲剧，对蒲剧艺术的关注有增无减，从来没有以观念来不及更新，接触创作一线较少，思考力不足等原因而落后，疏离于时下发展，他总是能准确地把握，经常给一些剧目出点子，提建议，写评论，为蒲剧艺术事业一直忙碌着，虽然他已届“知命之年”，却依然应邀参加一些戏剧创作研讨会，和中青年剧作家交流，在思想上、业务上给他们以帮助。对卓有成就的中青年剧作者寄予厚望，鼓励他们注重学习，刻苦钻研艺术，到群众中去，到生活中去，写出更好的作品。

父亲在办公室、家里，经常有朋友来，他们和父亲交流创作体会。一次家里来了一名中青年剧作者，来和父亲一起探讨他创作的剧本。父亲对剧本的整体构架和戏剧情节，详细讲了他自己的观点和看法，我在一旁听得入迷，这样的场景给我的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父亲退而不休，创作精力充沛，他运用多学科研究方法，多重文化视角，多元素，多层次的展开蒲剧剧种和剧目的研究，为了编辑出版《蒲剧梆子剧目辞典》，他阅读了大量的蒲剧传统剧本，并四处搜集久已失传的剧目，然后根据故事的时代、内容、人物等，翻检文献资料，尽量找出每一个剧的历史依据。又从健在的老艺人和民间戏剧爱好者中，采访当年著名演员的艺术创造和特技，以丰富辞典之内涵及其广度。辞典36万字，不仅是剧作者的珍贵资料，使他们在创作和改编剧本时，占有丰富的素材，而且对一些有志于发展提高蒲剧艺术的演员，也可得到借鉴和启迪。

从小学到大学，父亲多次嘱附我要认真学习，多读书，读好书。进入大学后，我住校过集体生活，不常在父母身边了，父亲对我上学的注意事项作了比较全面又有重点地指点。她在和我交谈中有一个坚定的意见，要求我发愤努力，埋头学业，业余时间多到书店和图书馆去，扩大学习内容，希望我不但要学好使自己所学的专业知识，还要学习社会科学、自然科学和文学艺术方面的多学科知识，只有一专多能，才能适应社会的需要。一次次寓意深刻，言语温和的教诲，对我在学校的思想进步和成绩的取得都起到了积极的作用。在农学院读书期间，我积极参加学院共青团和宣传队组织的各种活动，先后被推选为学院宣传队队长和农学系团总支宣传委员。

1984年，我调到运城地委通讯组从事新闻工作后，父亲以他早年在绥远《奋斗日报》和西安《力行新闻社》任编辑、记者，在西安《黄河晚报》任总编辑的工作经验和切身体会，郑重其事的嘱咐我，在工作中一定要向新闻界的前辈多请教，学习做人做事。无论是采访报道或新闻题材的写作，都要坚持深入一线，以调查研究入手，与新闻发生地点的空间距离越近，写出来的新闻才能有情感，有内容。他还强调，新闻写作绝对不许虚构，必须每一点都是真实的。在我从事新闻工作的15年中，父亲的教诲言犹在耳，采访中从确定新闻线索到采写成新闻，我坚持对报道的情况、人物、以及经验进行深入的采访，以丰实的真实性、准确性为前题观察提炼，力求写得具体、形象，具有新意。我没有辜负父亲对我的期望，在挖掘新闻价值的报道中，我的政治理论水平和业务素养得到了不断提高，多次被省、地报刊评为模范通讯员，1997年，我被山西省委宣传部、山西新闻工作者协会授予“山西十佳摄影记者”称号，父亲看到省委书记胡富国为我颁奖的照片后，对我取得的成绩欣喜异常，给予充分肯定。

父亲创作之余，喜欢挥毫泼墨，研习书法，我在通讯组工作时，父亲为我题写了“开卷有益”四个大字，父亲离开已十几年了，我的书房一直悬挂着父亲为我题写的“开卷有益”书法作品，这是父亲对我的要求，也是我感奋的座右铭，无论是我在通讯诅从事新闻工作，还是调到文联从事文学艺术工作，“开卷有益”经常萦绕在我的心头，工作之余，多读书，读好书，广泛涉猎的开卷，使我从中体悟到书籍带给我莫大的乐趣和无穷的收获。在父亲严传身教的潜移默化中，我渐渐养成了读书，藏书的习惯。现在无论是在网上或去书店，一但看到我喜欢的书，就会立即购买，一个整面墙大的书架已经装满，书桌、沙发上、电脑旁、床头柜上都摆着一摞摞的书。父亲爱读书，爱写作，他在创作方面取得的成就进一步让我明白了“开卷有益”的含义。

       父亲啊，你临终前把你创作的手稿，整理好放在一起，我知道你是多么希望他能够变成印刷品出版，去年在我们兄弟姐妹的共同商议下，决定实现你生前未了的心愿，从你创作的28个作品中选择了10个剧作，现已由《山西人民出版社》出版发行，如果父亲在天有灵，我相信你已经看到了，一定会感到无限的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