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椿情愫_薛振堂

  香椿树，在我们河东大地，随处可见，它是树中丰仪伟岸的美男子，树形挺直，材质深红油亮，纹理清爽动人。春天里，它的枝头长出最美味的叶芽，夏日时，它如伞的浓荫洒满村庄所有的院落。

    椿树的生命是偶然的，就像生在乡下的每一个儿女。他们无法选择自己的生地，因为他们的祖先就在这片丰饶或者贫瘠的土地上落地生根。墙角里，说不定哪天，便露出一枚小小的芽尖。那是椿树试探春天的眼神。屋后地边，过不了几天就窜出拇指粗细的枝干。青嫩的树叶在朝向晨风微笑，那是椿树多情而执着的儿女，并不遵从落地生根的至理，而是从母株庞大的根系上萌发出嫩嫩的枝条。

    我家北房的窗头，有一棵粗大的香椿树。这棵香椿树是父亲在世的时候栽种的，至今二十多年了。

    春天的时候，香椿树的枝杈上布满了黄一片、黑一块的芽苞。随着春风的吹拂，这些芽苞就慢慢长出了小小的嫩绿的枝芽，在树枝间透露着、稀疏琐碎地点缀着枝杈。过不了几天，椿树竟换了一身新鲜的装束，树枝一片葱绿，稀疏的叶芽就变成了绿色的盛装。

    香椿是我们这里一种特色蔬菜。最好吃的是香椿芽儿，当香椿树发出2寸来长的紫红油亮的嫩枝叶时，是最佳的食用时间：味道鲜美，香气独特，别具风味。用它炒鸡蛋、拌豆腐、拌小葱、泼油辣，都味美可口。就是这样的农家特色小菜，也被宾馆饭店瞄准了商机，纷纷在最佳时间推出多种花样香椿菜肴，来吸引顾客的胃口。在明媚柔和的春季，香椿总会以它那靓丽的身影出现在菜市场和人们的餐桌上，成为一道最美的风景，一道最具特色的美味佳肴。

    据《河津县志》记载：在河津当属午芹香椿最佳，“午芹香椿，色味具佳”，被列为河津十大名特产品之一。“午芹”，即是吕梁山下我的家乡南午芹。所以，我们村里的人对香椿树十分钟情，在过去，几乎家家都有香椿树。在我的记忆里，每到做饭时间，从村头到村尾，家家户户的烟囱都冉冉升起缕缕炊烟，随风吹来，巷前巷后飘出的饭菜气息里总有香椿的味道。这种味道夹杂在乡村清新的空气里，让人倍感亲切和温和，我至今对它还魂牵梦萦。

    我小的时候，一到春季，人们对香椿特别看重。大部分人家对它寄予的希望对现在的年轻人来说简直不敢想象。它不仅是农家春季最奢侈的菜肴，更指望能把它卖几个钱维持生计。记得我十岁左右有一年，家里经济困难，父亲在生产队干活脱不开身。我就自己做了工具，在头一天下午去地里的香椿树上，把香椿采摘下来，第二天用小平车拉上到十里以外的僧楼走街串巷去卖。百八十斤的香椿，我这个十来岁的孩子赶日头落山才卖完，回到家里已经是夜里十点多了，可把家里的大人们急坏了……

    上高中时，我们去学校背的是自己的干粮。春天和冬天以红薯为主，夏天和秋天以玉米馍和高粱馒头为主。菜蔬就更简单了，那个大玻璃瓶子，冬天是酸菜，春夏秋三季就以腌香椿菜为主了。去学校时，母亲从罐子里取出一大碗香椿，加上一点辣子，再倒一些醋，搅拌好，装在瓶子里，就是我高中生活的菜肴了。读了两年高中，吃了多少瓶香椿菜，已经无法记清了。

    一晃三四十年过去了，一切的人和物都已改变，惟一没变的就是对香椿那特有的情怀。于是，又在自家院里栽植了一株香椿树，每年春天，我都要采摘一些香椿芽儿送给亲戚朋友品尝，家里的饭桌上更少不了这道佳肴。

    而我也经常在累了的时候，站到窗前，伸伸懒腰，尽情地观望这绿绿的一树美好，深深地呼吸一下香椿树枝叶间冒出的淡淡幽香，嫩暖的阳光或者轻淡的云影覆盖在树冠之上，片片树叶泛着一层层淡淡的银光，繁茂的枝叶上荡漾着翡翠的嫩绿。二十几年了，香椿的树枝搭在蓝色的瓦房上，映衬的瓦儿更蓝、叶儿更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