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落在乡愁里的故园 散文_武青山

又是一年花开季，看阡陌交错，花红柳绿，生机盎然，想起了小时候老院的模样。

初夏时节的酸杏，星星般的枣花，甜香的桑葚……在很小的时候，老院子里的这些风景就是我们的欢乐。老院子甚是宽绰，大约有六分，坐南朝北，深九丈有余，宽约四丈，南房五间，三间西房，都是土坯房子。院子里多的是不同品种的树，从春上到深秋，我和哥哥们可以享受到不同的乐趣：吃的，玩的，伴随着我们度过了那特殊的岁月。

生活的匮乏也让人们积累了跟自然谋日子的经验。院子里有一棵香椿树，直溜溜的，但妈妈说那是“树头”，跟香椿不一样，叶子也可以吃，只是树太高，掰香椿芽不是很方便，也就很少吃。但我还记得用水焯过的嫩芽拌豆腐，就着凉面的味道。三五棵榆树，记忆中都比我的腰粗，还有一棵不大的槐树。每年农历二月，一串串的榆钱垂挂在半空中，随风摇曳，榆钱尚圆，院子里的槐树枝丫也开始吐蕊，一串串的槐花，粉白如玉，馥郁甜香，这些是妈妈做菜的食料。还有一种大叶的杨树，也在早春冒出绿绿的叶儿，也可以入口。小伙伴们都是攀树的好手，猴也似的蹿上树，只凭两腿夹住树干，双手上下飞舞，很快就摘了嫩嫩的叶子。妈妈用井水洗净，热水烫了，放上盐，拌几滴油，那一缕香，吃到嘴里的点点苦涩，竟然是那么悠长……

老院有两棵杏树，一株桑葚树，有一棵枣树，一架葡萄，核桃树不大，独自一个躲在西屋角。一年里花事不断，鲜果各逢时令。其实，院子里那两棵大杏树才是我的最爱，一棵在奶奶南屋门口，树干稍细，个子很高，杏子也就结得高，我没有攀上去过。一棵稍粗，主干高不过丈余，枝繁叶茂，圆盖如伞，伫立在院子当中，从大门往上房走，紧挨着走道左手边，走道右手是矮矮的厨房，伸展的枝丫一直触摸到厨房的屋脊。刚出正月，粉白的花儿先叶而出，迫不及待地吐露芳菲。我呢，就拨拉着花儿，看着花蕊中的小不点儿，毛茸茸的一点一点儿长大，你越心急，越是看不到它们的变化。待到小杏有手指肚子大小，面向太阳的那边刚透点亮，趁大人不在家就悄悄地行动了：攀上房，扯着枝，拣大点的摘了，装满衣兜，去和小伙伴们分享。太硬，掰不开，咬一口涩涩的，一股酸水直往嘴边冒，只几颗，牙已经软了。当然，饭是不能吃了，反正粮食也缺，也省的大人叫唤。里面的核还软绵绵的，白白的，全是水，趁小伙伴不注意，使劲一捏，喷满脸，又是一阵打闹、一片笑语……

有时候和村里的小伙伴们摘杏子，奶奶看见了，总是会说：拣红的拽，拣红的拽，不要糟践了。

北墙前那棵枣树，枣花开的时候，密密麻麻的，若无数颗小星星，到了天气初凉，结的枣儿如核桃大小，红澄澄的挂满枝头，只是不知道为啥，枣儿刚红就坏了，年年那样，也就没有收获过。枣树也一直留着，算是一件物事吧。桑葚果子很甜，但太小，不喜欢摘。那株核桃，好像就没见它结过核桃。

老院子西隅的一间土屋，就是家里的厨房，面向南开，矮矮的房子前，爷爷种了一棵葡萄，欣喜的是，同一棵根上长出两株枝蔓，它们彼此像麻绳一样缠绕着攀上架子，不分不离，共同沐浴阳光的温暖。因为相守，它们的藤蔓绿意盎然，因为相扶，它们的家园芳菲醉人！也因为它们的拥抱，我和我的家人也接受了一份静谧，享受一份安详。每年仲夏时节，家人们就会搬几个小板凳，休憩在浓密的葡萄架下，看从繁茂的叶子上面溜进来的丝丝光影，数藤下新开的淡淡的、白色的、一串串的花，憧憬着秋日的紫色收获。待到农历七八月，藤上的花早已变成了一串儿一串儿的，如玛瑙般透明，若星星般晶莹的葡萄，可我们只是心中满怀喜悦，不肯摘下那惹眼的紫色珍珠，虽然它也惹动了我们的心！突然某一天，静静的夜，天上那些闪闪的星，透过葡萄叶的空隙，斜映在已变成淡紫的葡萄串上，泛着幽幽的亮光。“该是牛郎织女见面的时辰了。”奶奶说。从那个夜晚，我知道了一个凄美的故事，知道了在七月初七那天，有对真爱的夫妻，在星光铺洒的夜晚，在万里飞来的鹊鸟搭接的、如虹的爱桥上，短暂相守，相互依偎，述说相思。从那个夜晚开始，我会在每一个七夕之夜，安静地坐在葡萄架下，听那对恋人的眷爱絮语，觉生命的真诚，虽然懵懂，可那种美好深深烙在了脑海，浸入我的心灵。每一个这样的夜晚，我幻想着他们相见的场景，虽然只是短短的一瞬。青涩的欢乐陪伴着我，让我忘却苦和忧，那一份与生俱来的情感，给我的童年抹上了一缕美好，以至于影响了我的性格。

慢慢长大后，兄弟们也都成家立业，各立门户，一个一个搬离了老院。后来，老院的房子拆了，那些陪伴着我们长大的树也没了，但我们的心好像一直留在老院，老院时常入梦来。三十年过去了，我跟孩子讲起我那美丽的家，讲起我那快乐的儿时，在享受美好生活的时候，不要忘记我们曾经受过的苦难，记得坚守我们的朴素和善良，让勤劳永远陪伴着我们前行。

春光烂漫，花事正浓，萌动的田野，正孕育着丰收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