鹳雀楼和人生赢家王之涣

吕凌艳/文

“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

“迥临飞鸟上，高出世尘间。天势围平野，河流入断山。”

“鹳雀楼西百尺墙，汀洲云树共茫茫。汉家箫鼓空流水，魏国山河半夕阳。”

……

提起鹳雀楼，人们也许不知道其修建者宇文护，不知道李益、畅当等人为它留下的诗文，但王之涣和他的《登鹳雀楼》一定有所耳闻。

王之涣是唐代边塞四大诗人中留诗最少的，是浪子逆袭成文坛“大V”的典型，是35岁娶18岁娇妻的人生赢家。公元688年，王之涣出生在太原王氏名门望族。《唐才子传》记录他“少有侠气，所从游皆五陵少年，击剑悲歌，从禽纵酒”。白居易琵琶行中有一句“五陵年少争缠头，一曲红绡不知数”，就描述了富豪子弟们有多会烧钱，可见王之涣家世很不错。少年王之涣意气风发，是一个和李白、高适一样，左手持剑，右手写诗的文武全才，他整日和兄弟们一起行侠仗义，闯荡江湖，“红尘作伴活得潇潇洒洒”。为了让他收心，父母为他安排了一门亲事。婚后，他是否即刻退出江湖，在家“相妻教子”，我们就不得而知了，只知道忽然有一天，他如梦初醒，开始刻苦钻研诗书。人到中年才认真读书，也丝毫不影响他闯进文学圈，不久后就在圈里小有名气。或许是因为家里有钱，不愁生计，又或许是心中傲然，瞧不上科考，一直到了35岁，王之涣才在别人的推荐下做了衡水县主簿，在任职期间也是尽职尽责。这王之涣多有才呢？我们只知道县令18岁的女儿李氏不顾亲爹反对，硬是要嫁给这位大他17岁的“二孩大叔”。可见李氏是十分倾慕王之涣的才华。这样的日子真是优哉游哉啊！可好景不长，才华横溢又一身傲骨的王之涣，被人诬陷。他不在乎！索性辞官回到绛州老家，这一待就是15年。这一年，王之涣39岁。

王之涣好友靳能在他的墓志铭中描述说，这15年里，他“食其旧德，雅谈珪爵，酷嗜闲放”。说他靠着老辈儿留下的家产，淡泊**，过着访友漫游、放飞自我的日子，无聊了就与高士王昌龄饮酒作诗，相互唱和，留下了很多名篇。显然，王之涣不差钱！

赋闲在家的王之涣又怎会错过离家不远的大唐中都蒲州城和鹳雀楼呢？蒲州就是今天的永济，当年可是全国六大雄城之一，妥妥的“一线城市”，诗人辈出如星光灿烂，佳作迭出如大潮奔涌。唐代时鹳雀楼俨然是诗人才子的赛诗楼，留下了许多才情洋溢的作品。那时的王之涣还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将会永远与这座楼阁连在一起，年年岁岁，流芳千古。

远处，一轮夕阳渐渐落进了连绵起伏的群山中。近处，浩浩荡荡的黄河似乎从天边奔泻而来，波翻浪涌。按捺不住自己的情绪流淌于笔尖，他挥笔疾书：“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片刻，一首大气磅礴的诗横空出世，不仅震惊了当时的文坛，也让我们后世的人有幸体会到这壮丽的文字之美，千百年来一直激励着中华民族昂扬向上，被誉为唐代五言诗的压卷之作。

有时候会想，如果那年他没有辞官回家，也许便不会奏出这世间气势磅礴的绝唱。没有经历太多的**升迁，没有经历过战场的残酷，富足的家世赋予了王之涣洒脱豪迈的个性，在他的眼里，看到的更多的是盛唐的气势恢宏，国力的强盛，人民的富足。我想只有在盛唐，诗人才有这种豪迈、浪漫、洒脱、自信的气魄。

只是生活一半诗意，一半烟火。这样悠闲的日子容不得王之涣过一辈子。公元742年，父母亲都已相继故去的他，在亲友的劝说下重新入仕，做了一名县尉，官风清白，理民公平，颇受当地百姓称道。可谁曾想，仅仅半年王之涣却染病离世。王之涣虽然在**籍籍无名，但在诗坛永远有一席之地。他还有一首七言翘楚《凉州词》：“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

从行侠仗义的江湖小伙到大唐边塞诗“网红”，王之涣仅留存六首传世之作，却依旧名垂千古。他的人生经历，只在《唐才子传》中留下寥寥数十行字。书上薄薄的一页，却是他丰富又精彩的一生。有时候非常羡慕王之涣的一生：没有经历太多**尔虞我诈，赋闲居家15年贤妻无怨无悔伴其左右，诗情画意，快意生活，如此高的幸福指数，几人能有？

公元1222年，矗立了700多年的鹳雀楼消失在了金元争夺的战火之中。2002年，历经5年的重修复建，人们心中的鹳雀楼终于重新屹立在蒲州城西的黄河东岸。宇文护修建的鹳雀楼早已幻化为历史的尘埃，而王之涣的千古绝唱却赋予了鹳雀楼永恒的生命。如今，我们依然能在新修建的鹳雀楼上感受那壮美的图景。鹳雀楼毁于战火，却因文人墨客的赞颂和垂爱名扬古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