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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直杠人与王秀兰 直杠人轶事(上) 岳晋峰 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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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8-9 10:48:38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直杠人王元宪》一文在《家在山河间》连续刊发播出以后,引起了不小的反响,尤其是《家在山河间——文学故乡》群里,各位老师和文友热议不断,纷纷点评。大家对文中的“直杠人”王元宪的故事意犹未尽。都赞佩直杠人,怀念直杠人,更有读者听友说作者还没能把老百姓心中的好人说全,直杠人王元宪应该还有更精彩的故事。

由于本人对直杠人王元宪了解并不多,加之年代久远,水平有限,实在难以把人们心中的直杠人写得更生动、更全面。承蒙大伙对我这些浅粗文字的美誉点赞,盛名之下,其实难副,不再写一些,似乎对不住大家。为此,我又做了进一步了解,把原先未用素材进行了整理,以《直杠人轶事》为题写在下面。

直杠人与王秀兰

上世纪七十年代某年,后窑公社迎来了一年一度的唱大戏,今年的大戏与往年不同,人们情绪高涨,是破天荒请来了蒲剧名家王秀兰。坊间口口相传,“看看王秀兰,多活三十年”,有这样的好事,谁不高兴。

王厂长安排工人早点下班,让辛苦一年的窑匠在集上会会客,吃碗羊肉泡馍解解馋,养足精神晚上好看王秀兰。下午四五点,通往舞台的官路上三个一群,五个一伙,男的女的,老的少的,说说笑笑,相跟着去看戏。绿色的梯田里隐着道道小路,村人和附近的矿工从庄稼里走,从不同方向通往正北的公社大舞台。联办厂门前的大路也有不少人,怀里抱娃的、扶老携幼的、提着马扎扛着长条板凳的,慢行的、快走的,他们打着招呼,开着玩笑,一边走一边谈论着有趣的话题,不时爆发出欢快的笑声。

在这些行人中,有几个人的穿戴的和其他人比,显得洋气,像是城里人。他们这四五个人从坡底村下边汽车路上来,在联办厂门前顺着公路右转,准备往北向舞台方向走。其中有个女的手里端着一块石膏,那白玉般的石膏满是结晶,在夕阳里闪闪发光。这些人在联办厂门前碰巧被直杠人王元宪撞见,王厂长一眼就认出来,那是自己厂里才有的四脉石膏,就问她们:

“你们拿这石膏做啥?”

“我们王老师稀罕这石膏,说取一块回去作纪念……”

捧着石膏那女的羞红了脸,结结巴巴回答,一边转脸向一个年长一点的女士看了一眼。其实王厂长从那几个人穿戴上就看出了,她们不是本地村里或乡下人。本地人穿着土气,往舞台去不会顺着汽车路绕大弯,只会从田间小路上穿行。而且本地人谁会稀罕那石膏,扫一眼就知道她们应该是剧团的。

“你们只认得这是石膏,可你们并不知道这是工人三块石头夹一块肉,从地底下用命换来的?它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这几个人面面相覻,不好意思,老老实实把石膏放到厂院里。库管员小师在旁边看了,急忙给王厂长递眼神,那意思是说“这几个演员里应该有王秀兰老师”。王厂长剜了小师一眼,朗声说到:“敬是敬,送是送!就是不能拿。”

等王秀兰老师与那几位演员走远了,王厂长对小师说:“来说的话,小师,你到咱库房里选上五块石膏枕头,作为礼品,代表咱联办厂,送给剧团。”

石膏枕头是联办厂用来公关的礼品,没有王厂长准许,任何人不能动,只有出去谈客户或参展时才能出库。

一对水担钩

一根扁担,两头加上铁匠打的铁链条,链条上挂一个弯头的铁钩,这便是一条水担了。还有些水担在铁钩上连几个铁链的环眼,用以调节链条的长短。平陆东山人把挂在水担两头的铁链钩叫水担须,但多数人叫它水担钩。

联办厂为了井下作业方便,请了一个铁匠。铁匠平常给工人碾洋镐,碾撬杠,给坑下锻打道钉,有这么个红炉厂里用着方便。铁匠师傅是个技术工,干的是明活儿,不用下井。谁请铁匠碾个洋镐,拍个䦆头尖,不得叫声师傅,递支烟。在当时有句话是这样说的:木匠干半天,不如铁匠冒股烟。说明木工师傅手艺再好,也不如铁匠师傅吃香。

铁匠忙里偷空给自己打了一对水担钩,水担钩打好了,铁匠却犯了难。水担钩一条有一胳膊长短,上边钩子马眼加铁环,这一长串的,裤斗里实在放不下。提着光明正大的走,又怕工人说闲话,更怕王厂长知道了不好交待。厂门口停着徐师傅的解放车,徐师傅吃完饭正准备上车走。铁匠要是能搭一程车,回家能少走好几里路。铁匠灵机一动,计上心来,把水担钩连在一起,挂在脖子上,外边穿上袄,谁也看不见。铁匠师傅紧跑几步赶到大货车旁,抬脚蹬着汽车后轮,两手攀着车帮,迈腿往车箱里翻。只要屁股一抬,身子就可进入车箱了。但就差这屁股一抬,硬是翻不上去。都说人心如此如此,天理不然不然。铁匠师傅悬在车轮上,一只脚搭在车帮上,一只脚踩在汽车轱辘上,怎么也抬不起来。你道为何?原来从铁匠怀里探出一个水担钩子,这钩子不偏不倚,正好钩住车箱底。司机徐师傅关好驾驶窒门,拧着马达,汽车发动机轰轰地吼起来,车子就要开动了。正在这紧急时刻,一个高大的身影从院里飞跑出来,一手摘下那钩子,一手托着铁匠屁股,一用力把铁匠送上了车。铁匠还未坐稳,汽车便轰隆隆地走开了。铁匠顾不上喘气,回头一看,托他上车的是直杠人王元宪厂长,脸一下红了,浑身却惊得出了一层冷汗。

第二天下午,工人们集中起来开会,王厂长站在工人前头讲,铁匠低着头,睃着眼。王厂长说:

“来说的话,你一对水担钩子能把联办厂打穷了?我是担心你那条小命,车轱辘一转,你那条小命就放炮了。你知道不知道轻重?!算了,从今天起你不要干红炉了,去,下杨树沟里搬石膏反省去。”铁匠师傅被派到坑口劳动,搬了几个月石膏,他落了一幅水担钩。

买汽车

上世纪七十年代全县只有九台货运汽车,而联办厂如何有五辆大汽车呢。那时买一台汽车的艰难,不亚于现在外地人想个在北京落户口。到底有多难呢,我们不妨说说。

联办厂非常需要购置一台货运汽车,有了汽车可以把石膏送到河南的火车站上,装上火车就能发往全国各地。以往都是骡子马匹这些四条腿的驮运货物,一驮驮上三五百斤,由一个赶脚的吆喝,沿着石膏沟口往南,到黄河岸边的蝌蚪窝卸驮。再由人工装到小木船上,渡过黄河,卸完船,再装上驮蒌驮到洛阳,再转手卖到远方。祖祖辈辈坡底河的石膏就是这样出境的。古人的脚步磕磕绊绊,步履艰难,改变古老的运输方式,提高生产力势在必行。风南公路通车后,三门到钢桥的平钢公路也慢慢通了车。路虽然通了,但汽车在哪儿呢。买车要有指标,有了指标才能挂牌,挂上牌才算是合法的。建国初期物资极度匮乏,汽车更是紧俏物资。紧俏的东西要先紧着那些头上悬着国家号的大单位,如部队、铁道部、水电部、工程局这些个国防、央企先有。指标为啥少,就是为了限制下面抢了大块头的份额才实行的指标。一个小小的联办厂,想有一台汽车,还不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王厂长访到一个能人,这个人是河南灵宝的郑典英。郑典英与汽车大修厂的人有联系,能弄到报废汽车指标,拿着这个指标就可以依这个指标上新车。新车没有指标买不到。但在这个指标上组装个新车,是可以的。联办厂的第一台汽车就是用这个指标,在兰州汽车大修厂总装出来的。尽管它不是一汽正牌,但它与正牌一汽汽车一样好使。郑典英给联办厂帮了这个忙,联办厂也给他弟弟安排在联办厂学习开汽车,这是后话。那些年在乡间奔跑的汽车大多数是用报废车指标换来的。

后来联办厂的嘎斯五一车,与跃进六三两台汽车,也是通过南京一个关系,用报废指标办回来的。联办厂业务做起来后又在上海原料厂搞了两个指标,使联办厂在七十年代就有了一支五辆汽车的运输车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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