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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家乡的滋味 美文 垣曲 席腾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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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12-19 16:23:07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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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家乡,在佛云山下,黄河的北岸,它坐落在一个山洼里。

山洼里土壤肥沃,即便是荒坡上的野菜,也长得肥而大。濡湿晦暗的水洼里,生长着茁壮的水菜,其中有一种菜,家乡人称它是水芹菜。市场上的芹菜,高大青绿,水洼里的水芹菜,紫色矮
小,却茁壮。初夏时节,家乡的邻居们都会割些水芹菜拿回家里洗净、切碎腌起来。配着甜米饭,吃到嘴里,能嚼出一种难以形容的滋味。而市场上的芹菜,比起家乡的水芹菜来寡味。如
今,回忆一下,才知道水洼里的水芹菜,天然、绿色、无公害,吃着放心。

孩童时代,当我嚼出家乡水洼里水芹菜的味道时,我的人生才算是真正的开始。于是,从那天开始,我总想走出家门,到外面的世界里去磨练自己。

我的人生七十余年,不但吃过水洼里的水芹菜,我还能想起来的是野菜“白蒿”。山洼里的白蒿,多生长在阳坡地,腊月里就出土了,孩童时代,听老年人说:“腊月里的白蒿,是药,正月里的
白蒿,是菜,进入三月它就成草了。”所以,不论是孩童时代,还是今天,山里人都会挖点白蒿,腊月里入药,正月里吃菜,到了三月人们就不看它了。

记得前几年,我在北京打工,腊月里回家过年,京城的好友对我说:“老席,来时捎点家乡的白蒿和蒲公英,尝尝鲜。”

我说:“好的。”

过了年,进京时,我给朋友捎去了白蒿和蒲公英,他们看着我捎去的白蒿和蒲公英,给京城市面上卖的白蒿和蒲公英一比,他们说:“老席,你老家那儿的白蒿吃着口感就是好,市面上的白蒿
干涩、没味。蒲公英茶水,喝着比京城市面上的味大、口感重!”

听了朋友的述说,我寻思了一下,京城的白蒿到底是京城的白蒿,它终究不会变成家乡的特产。

家乡那块土地上,包括荒坡在内,不足四百亩,养育着一百五十多口人,还有近四十头的大牲畜。家乡那块,没有成片的木材林,二百多亩土地,还都是山坡地。山洼里也没有高大的成片树
木,只有邻家有一棵“八月黄”的大柿树,半亩大的一块地,遮满了树荫。只要进入七月,被虫子咬过的柿子软了,都被山洼里的孩子摘吃了,因为山洼里的孩子不怕柿子涩,因为他们有一个
天生的好口胃。

再一个爱好,就是山洼里的人,有一个习惯,那就是腌制酸菜。腌制酸菜,山洼里人用的是芥菜,或没有包好心的大白菜叶。进入初冬时节,他们把芥菜和大白菜叶切碎,腌那么一大缸,整
个冬天,饭食的配菜就是腌制的酸菜了。地里的蒲公英,山洼里的农人称它是药茶,挖回家,洗净,晾干后就成了他们终年饮用的茗茶。喝茶时,捣点蒜泥,腌制半小碗萝卜条什么的,他们
一边喝茶,一边吃着萝卜条。山洼里的农人饮蒲公英茶水,就如城里人喝酒一样的爱好。

到了阳春三月天,家里腌制的酸菜吃完了,新的菜蔬下不来,他们就上树拌皂角芽,香椿芽,小杨树叶腌着吃。阳春三月也是山洼里农人艰难度日的时节。

孩童时代,粮食少,红薯是山洼里农人最好的补充食物。每到秋末、冬初时节,生产队种的红薯多,每口人将能分到500余斤,他们把红薯切成片,晒干后,存在家里,冬春季节,磨成红薯面
粉,用凉水和好后,上蒸笼蒸熟。山洼里的农人自制一种很奇特的压面工具,就是在硬一点的木头上挖一个圆洞,底部钉上一块钻有密密小孔的厚铁皮,填上蒸熟的红薯面团,用一个实心的
圆柱,上边按一根木杠子,用力压“格儿”地一声,细长的圆面条就从小孔里挤出来了。由于母亲的臂力差点,做这种面条时,会把她的脸憋得红红的。因为这种面条是熟食,不用下锅炒食和
灌汤食用,就可以用捣好的蒜泥调着食用了。红薯面饸唠是山洼里农人首屈一指的面食,也是特产。他们换着花样的吃,有些人家做的面条,慢慢地却成了城里人所无法想象的美食。那个年
代,我的一位亲戚在县城一家地方国企上班,一年的冬天,他来我家做客,母亲给他端上了一碗她亲手做的红薯面饸饹,他一看碗里的饸饹黑光油亮,柔韧爽口,他吃着还生出几分惊奇。现
在细想起来,那个年代,山洼里的红薯是他们冬春季的主食,生产队一年都不少栽,基本上每年都在二三十亩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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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洼里的农人,春天能下地挖野菜食用;夏天的夜晚,最好的活路是捉蝎,卖给公社所在地的供销社,换回的钱不用买菜吃,来添置生产农具和补贴生活费用;秋天是山洼里农人的黄金时
段,除了收割生产队的庄稼,剩下的时间就是忙收打自留地和猪饲料地里的庄稼;冬闲变冬忙,深翻土地,大搞农田基本建设。总之,山洼里的农人,一年四季没有闲的时间。

山洼里的农人,住的房屋大都是土窑洞。那个年代,山洼里的农家,宅基地没有大小,空间大了,院子大点。空间小了,院子小点。院子大的,院里栽棵苹果树、桃树啦啥的,院墙上爬满了
南瓜蔓子,盛夏时节,黄色的南瓜花布满院墙,雄花是农人碗里的花样,雌花开过之后,结出很多小的南瓜来。南瓜是山洼里农人夏秋两季的主要菜蔬。到了秋末,吃剩下的老南瓜,是他们
做南瓜粥少不了的添加之物。南瓜籽是他们冬天坐夜少不了的炒食之物。炒熟的南瓜籽,吃着奇香。

上世纪八十年代以前,生活在山洼里的农人最怕自己的手下干不出漂亮的活计来,最怕集体的田地荒芜了。所以,他们一年四季,必须同大自然进行顽强的斗争。因为,他们都是十分勤勉的
庄稼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具备进行剧烈而艰苦的劳动力度,都具备同大自然进行顽强斗争的精神!

前几年,我告别家乡,去了北京。在北京打工期间,每逢假期,回到家里,竟没有了过去勤勉了,并且懒得出奇,不要说荒芜了的责任田,就是门前的几厘菜地,常挨老伴的数落和讥笑。细
想起来,人和鸡没有多大区别,一旦圈养,就好吃懒做,不精心孕育,产下的鸡蛋,根本没有散养的土鸡蛋好吃。人也一样,一旦生活的安逸,也就会变得贪图享受,骄纵散漫,无所用心
了。

四十多年以前,我在垣曲县后河水库的连队做事务长。有一年,春节将要来临之际,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脑子里突然产生出一种莫名的思乡之情。并且非常的强烈,就像一把干柴,遇火就着,
若不回家一趟过个春节,心就难以平静下来。

不到放假时间,我就安排好灶上的生活,提前回了家。

当我走到家门口,一手推开柴门,第一眼看到的是母亲在打扫院子。母亲抬起头来,一眼看到我时,他哦了一声,显出意外的喜悦,我看到老人家的眼圈红了。我走到母亲身边,看着她依旧
穿着粗布大棉袄,与灶屋里,被柴烟熏黑的土墙没啥区别,多少年了,家乡依然那么逼人质朴,但我心里很温暖,总觉得我这次回家,就是奔着这质朴而回家过年的。

傍晚时分,妻子也从地里回来了,她还背着一大捆干柴,母亲烧起了柴草,柴草很干,灶膛里的火焰烧的热烈无声。锅里的水开了,母亲往锅里下了一小勺的小米,又往锅里煮了几块红薯,
妻子擀了面条。晚饭的小米糊涂面,我吃得很香。

吃饭期间,母亲问道:“儿子,在家过年吗?”

我说:“过年,陪您在家过个年,一家人团圆团圆,唠一唠今年不曾细道的家常,尝一尝今年家里的年味。”

母亲笑了笑说道:“儿子,你是咱家的一匹野马,在外跑惯了,只要经常惦记着这里还有个家,知道回窝就行了。”

听了母亲的话音,我觉得我在母亲的感觉里,居然是个不守家的野马,心里感到有点对不住老娘亲了。

家里的红薯,吃到嘴里很绵软,甜的和糖一样。

微弱的煤油灯,闪着黄黄的光,照着一家人的脸,我一下子找到了家的感觉,太温暖了。

除夕之夜,母亲温了酒,妻子放好了小饭桌,桌子上放着一个老碗,一把黄铜色的小酒壶,里面装着“晋垣白酒”。

在家过年的日子,我彻底放松了自己,每日起得很迟,睡到日照中杆,妻子从不叫醒我,老母亲没有让我替她干一点活,老人家太爱她的儿子了。

正月初五,我要去上班了,临行前,我开玩笑地说:“娘,儿子快让你宠坏了。”

母亲说:“儿子,娘老了,宠你也宠不了几年了,在这个世上,除了娘宠儿子,还有谁宠你呢?”

听了老娘的话,不由得一股酸楚涌上心头,妻子再好,爱情的后面是温柔的束缚;老娘的爱,才是真正的爱,一点私心都没有!

那天,我吃过母亲亲自下厨做的早餐,背上行囊,出了柴门,扭回头,看到柴门里的母亲,老人家的发髻就像浸染了满头的霜雪。

我不禁低沉地哎了一声:“母亲。”泪水禁不住流了出来。

没办法,只有对母亲身边的妻子说:“梅,在家替我好好地孝敬咱妈!”

我一步一回头地朝前走着,禁不住低沉地在心里念叨:“哎,我的家,我的亲娘!

这就是我的家乡滋味。

我感到,家乡的滋味,唯有童年时代。如今,它不仅活在我的心里,更活在我人生的哲学里,所以,我无话可说,只有写下这篇散文:“家乡的滋味”,作为回忆和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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