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上建筑：人力资源为什么讨厌

　“人力资源”是个舶来词。我国以前管这摊事的叫做“人事部”，关于人的事务，就显得比较庄重。而“人力资源”就把人当成了资源，跟桌椅板凳原材料这些资产差不多了。在充满了血和泪的资本主义早期，人力确实也就是一种生产资料而已，跟机器一样，开足马力日夜不停，用坏了就报废。但是世界在进步，今天的西方发达国家，实行了种种制衡，包括工会集体维权和严格的劳动法律等等，让曾经的弱势群体扬眉吐气，快要变成老板给职员打工了。但是我们国内的劳资关系，似乎还停留在比较早的阶段，工会不给力，法律也不给力，从执法层面更是有气无力。

　　这几天北京某公司人力高管强势“违法辞退”员工的视频上了热搜，令天下打工人气愤不已。这名女高管面对提出质疑的员工极其嚣张地明示：“我就违法辞退了，你管得着吗！去告我啊！一审二审我有的是人，你试试看，你TM两年半找不到工作……”虽为女性，但满脸横肉，京骂国骂交替巡行，宛如黑恶势力，令人不寒而栗。

　　打工人会问，为何法治社会，她还敢明火执仗，毫无顾忌，不怕人拍视频，也不怕上法庭？然而低头再想，她说的都是真的。可能很多打工人也都曾经遭遇过类似情景，也都曾在百般屈辱之后犹豫是否要死磕到底，最后还是选择忍气吞声。因为正如她说，我下个月有饭吃，你TM两年半喝西北风去。打工人终究耗不起。你死磕一年两年走法律程序，就算胜诉，最后讨回一个月工资，究竟是赢了还是输了？况且你还不一定能赢。对法庭来说，公司是常客，你是陌生人，万一人家长期交好互通有无，而你只拿着一本法律；人家能请金牌律师颠倒黑白，你的工资连最蹩脚的律师都请不起。关键是，法律程序需要时间，人家拿着高薪跟你耗，你饿着肚子去血拼，时间是他们的朋友，是你的敌人。如何能扭转局势？除非天价处罚，把公司的存亡和员工的生死放在同一标尺，才可能真正平等的对簿公堂，然而这不可能。

　　根本在于，我们接轨了人力资源，没有接轨相应的制衡，人也就只能沦为资源而不是职员。

　　由于长期的单方面强势，人力资源从业者都养成了蛮横的嘴脸，入骨挂相，令人望而生厌。很多打工人都有此经验，人力资源部门除了那些年轻员工感觉还算亲和，但凡是个年头长点的主管或经理，都会泄露出令人背后发凉的气场。这些主管长期帮公司干着脏活，扮演着翻脸无情的角色，跟屠夫和刽子手一样，把凶相刻入了气质和性格。很多公司的人力资源经理，熟悉每一个员工的底细，也永远与每一个员工保持着距离。他们既会在招聘的时候扮出欢迎的笑容，也会在解聘的时候亮出冷若冰霜的表情。

　　本来，这没必要。大家完全可以和和气气，遵守国家法律，甚至很多大公司，会在法律之外给出更多优待，让员工来得高兴，走得顺心。以诚相待，就没必要装鬼做怪，并不是所有的人事经理都必须变成那副嘴脸。但是不得不承认，有很高比例的人力主管也是身不由己。关键在于很多小公司它心术不正，总想钻法律空子省点钱，总想白嫖不想付钱。甚至有些大公司也宁愿保持员工的危机感，绝不能让员工躺平，根本就不想让员工干到签非固定期限的那天。有了不轨的念头就需要有人去做不轨的事，人力资源主管就成了干这摊事的脏手。所以但凡你感觉应聘公司的人力经理面目可憎，绝不是你的错觉，脸上写着的是他的经历，建议谨慎考虑入职。

　　从具体个案来说，涉事企业发表回应称，3年合约6个月试用期，5个多月时解聘，合法合规。也可能确实不违法，但卡着点解聘确实也不道地。有这种习惯的企业，建议避坑。具体案例合法不等于永远合法，一个环节合法不等于全程合法，尤其人力主管自称违法的视频，是否可以作为申请劳动仲裁的证据。

　　虽然从个体的权衡来说，跟企业死磕收益小而损失大，但对于公众来说是改善法治的机会，因此我们应该支持。如果有更多的打工人愿意较真，强弱的局面就会发生转变。打工人的权益也需要牺牲和争取。


纸上建筑 · 2024-01-08 · 来源：乌有之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