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济那些记忆

谷树一/文

昨晚，我误打误撞进了永济雷中伟老师的文学群。这一下打开了我与永济点点滴滴的记忆，时间如白驹过隙，一晃三十年过去了。

三十四年前的春天，酷爱文学的我在上高一。某日，我从地上顺手捡起一张废弃的报纸，其中一篇文章吸引了我。文章说了一件事，永济职中写作班的安武林和王杰被山东大学中文系破格录取。安武林是我们夏县人，他村与我村仅隔八里地，常听我二姨父说起他。二姨父与他是同学。读过之后，我再也坐不住了，即刻给永济职中写作班负责人写了一封热情洋溢的信。没想到职中领导范志和老师很快给我回信了，同意我去职中上学。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我说服了父母。

我上学的那天，是父亲陪我去的。我和父亲坐公共汽车从夏县到运城，又倒车去永济。我俩到了永济县城，向路人打听栲栳镇永济职中的坐车路线，人家说职中已不在栲栳镇，搬迁到虞乡镇了。无奈，我俩又坐车折返到虞乡。

虞乡这地方文脉厚重，唐代的诗歌美学与理论专著《二十四诗品》的作者司空图及唐宋八大家之一的柳宗元都与这一带有着深厚的关联。

终于，我俩找到了学校。该校坐落于虞乡镇的西头，紧挨着公路，南来北往的汽车呼啸而去，这里的交通还是很方便的。我像个公子哥，手上啥也不拿，父亲微低着头，肩扛着我的行李，似乎是我的跟班。进了学校，一排排的砖窑洞，错落有致。父亲小声说：“这里像机关单位，哪里像学校？”言外之意，此非正规的学校。既来之则安之。我此时俨然一只刚出笼的小鸟兴奋不已，一路上东瞅瞅西望望。

我们学校后面就是中条山，周末爬山是我们的保留节目。出校门走不了多远，能看见一座水库。这碧绿的水，使我想起了朱自清先生的《绿》：宛然一块温润的玉，只清清的一色，但你却看不透它。水库两侧草木茂盛，十几只山羊悠闲地吃着草，在陡峭的山坡上如履平地，我总怕它们从坡上掉下来，其实我的担心是多余的。我们上山总是沿着小溪旁的小路往上走。听着欢快的流水声，心情愉悦。渴了，可以畅饮甘甜的山泉水；累了，躺在石头上沐浴温暖的阳光；饿了，顺手摘几枚野果充饥。如此美景悠哉乐哉，令我恍惚不知天上人间了。

有次，我班的“情歌王子”王云杰就是在这水库边深情唱起了电影《黄土地》的主题歌《女儿歌》：“五谷里数不过豌豆圆，人里头数不过女儿可怜。”凄凉哀婉的歌声回荡在山谷里，瞬间打动了我。那首歌太好听了，听一次伤心一次，以至于过了三十年，我还能记住王云杰的歌。

又是一个冬天的周末，相邀几位同窗徒步三十多里攀登五老峰。从清晨启程，走到半途，我们踩着没过脚脖子的积雪艰难慢行。这么厚的雪，我以前只是在电影里见过。深一脚浅一脚，我们好像是行进在林海雪原的战士，不畏寒冷，只为欣赏美景。走着走着，棉鞋湿透了，脚被冻得冰凉。记不清当年我们怎样走下山的，只记得饥寒交迫，快到学校了，在学校附近找了家扯面馆，吸溜吸溜，每人吃了一碗酸酸爽爽的扯面，感觉一下子暖和多了。那碗扯面吃得真香，至今想起来都意犹未尽。

自我离开学校后，再也没去过永济。春节临近，朱同学在群里倡议正月初三去永济聚会。是啊，多少次梦里回到了日思夜想的职中，同学们还是以前的模样。我一听此话，难掩激动，首先在群里冒个泡给予回应。

正月初三中午，我吃了饭便出发了。很久没来了，永济的大街小巷高楼林立，路灯上挂满了大红灯笼，充满了浓浓的年味。今非昔比，现在的永济有了城市的模样。我下了车在愣神的瞬间，李剑开车过来停在我眼前。近三十年不见了，老同学变化不小，但还是能看出当年的样子。他拉着我进了老朱家的门。老朱有事还没回来，我在老朱家一个房间一个房间转悠。

老同学们陆陆续续来了，屋里立刻热闹起来，大家兴奋地讨论着当年彼此之间的趣事，不由得哈哈大笑。等人到齐后，女同学们将饭菜端上桌，老朱拿出了他的藏品——几瓶老酒。酒满上，杯举起，觥筹交错间，聚会达到了高潮。我平时滴酒不沾，那天高兴，架不住同学们的轮番劝酒，一会儿就头晕眼花了，木呆呆地杵在沙发上，看着众多的身影在眼前晃动。那晚，我和老同学都喝多了，把老朱家的卧室吐得满地狼藉。

三年前的夏天，我们一家三口借给闺女填报高考志愿的机会回了趟老家。发小海明他两口子陪着我们三人及妹妹去解州关帝祖庙玩了一圈。他两口子打道回府后，我们四人又坐公共汽车去了永济的普救寺，算是故地重游。到了西厢村，在附近进了一家扯面馆。这家面馆的面味道很地道，记忆中的扯面就是这个味，加上天热，我们吃得大汗淋漓。

我们沿着台阶一步步登上了普救寺的山门。这里是元代戏剧家王实甫的代表作《西厢记》张生与崔莺莺的爱情故事背景地。这里殿宇楼阁，依塬托势，给人以雄伟庄严、挺拔俊逸之感。我们从故事长廊出发，边欣赏美景边读着他们的凄美爱情故事，仿佛穿越回古代。这个炎热的夏天，我顺着一级级台阶，登上了爱情的顶端。本该“生长”慈悲的地方，却出奇“生长”了爱情。那个叫张君瑞的秀才，早在千年前，为求取功名去了长安。故乡的塔下，思念是一种被折磨的痛。一夜夜，崔莺莺在西厢的月下，任泪水流干。

我们在回去的路上，又一次被永济震撼了，街道依然干净整洁，巍峨的中条山始终如影随形，似乎在欢送着每一位游子，期待着我们再次归来。我羡慕生活在这座小城的人，舒适安逸写在每个人的脸上。

最近，运城至永济的“水上列车”被推上了热搜。我也期待着坐上久违的绿皮火车，感受一次从前的慢悠闲时光。

永济火车站异常热闹，络绎不绝的游客从四面八方齐聚永济。坐在绿皮车厢里，望着车窗外碧蓝的天空、浩渺的湖水，该是一次令人神往的诗意旅行吧，真是“车在水上走，人在画中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