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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张俊强:麦收时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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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6-14 18:27:35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麦收时节

□张俊强

“布谷,布谷……”一声声的布谷鸟叫声将我从睡梦中唤醒。鸟声应该是从远处的山上传来的,清脆而遥远。

“布谷鸟叫,麦子熟了。”躺在床上,我想起了儿时的歌谣。

今天是周末,看看表,才6点多,然而已睡意全无。披衣下床,拉开窗帘,天空澄明,太阳已然升起,光线还没有照进窗子,推开窗户,顿觉一丝凉意。举目远眺,不远处的村庄里,一块麦田已在不经意间由青泛黄。

忽然想起母亲说过今年家里也种了一小块麦子,我便拨通了妈妈的电话,妈妈说,现在麦子还青着呢,要收的话还得半个多月。离家十多年了,我已然记不清老家收麦的具体时间,但收麦的场景却时常在脑中浮现,有时竟是如此清晰,让人觉得仿佛就是昨天的事情。

记得村里每年这个时候,从听到布谷鸟叫开始,人们就开始关注各家的麦子了,麦子有的种在山地上,有的种在畖地里。山地上有的朝阳,有的背阴,于是麦子成熟的时间也不一样,往往畖地要早于山地,山地朝阳的要早于背阴的。也就在这个时侯,人们一得空闲就要到麦地里看一看,大家碰到一起了,也都是谈论谁家的哪块麦子这两天就能收了,哪块还得等一段时间。

但就是在这等待开镰(当地人收麦子的俗称)的日子里,人们也都没闲着。俗话说“磨刀不误砍柴工”,现在是磨镰不误收麦功。人们将自己家里闲置了很长时间的镰刀找出来,抽了时间找块磨刀石,就“噌噌噌”地磨了起来,磨去镰刀上的斑斑锈迹,将镰刀磨得吹毛断发。

也就在这个时候,我的几个叔叔、伯伯就聚到我家,根据各家麦子的不同成熟程度,商量着各家收麦的具体时间和进度。俗话说得好,“麦是伏中草,不割自己倒”,收麦子讲究一个快字。尤其是6月天,天气像小孩子的脸,说变就变,麦子熟了,如果不及时收,就有可能倒在地里,有时甚至一场雨的功夫,就可能让一地的麦子全部发霉。所以老百姓常说“龙口夺食”,不是和别人抢,是和龙王爷抢,什么时候等到颗粒归仓了,老百姓这颗悬着的心才能放下。为了抢收,人们这才自发地几家一组组成抢收组,争取在最短的时间里将麦子抢收回来。

记得开镰当天,天刚蒙蒙亮,父母就已经起床,带着干粮、咸菜、水,和几个叔叔、伯伯去割麦子。山野的小路上,露水打湿了鞋子,也打湿了半截裤腿,湿漉漉的裤子贴在腿上,晨风一吹,冷飕飕的。

等到太阳升起的时候,麦田里的麦子已割倒了一半。每个人两到三行,左手搂起一把麦子,右手的镰刀一使劲,金黄的麦秆便在“噌噌噌”的镰刀声中齐刷刷地倒在地上,露出了整齐的麦茬。6月里的太阳直烤着地面,割麦的人们上衣已完全被汗水湿透,胳膊上被麦芒划过的地方,在汗水的浸洇下,被太阳晒得黑红的皮肤上泛起了一道道红痕,又痛又痒,但尽管这样,手上的镰刀还在不停地挥舞,任凭脸上的汗水滴落在整齐的麦茬上。

因为年龄小的缘故,我没有割过麦子,只负责中午往地里送水、送干粮。

看到我提了满满两大壶水,艰难地沿着小路往山上走的时候,正在割麦子的堂哥就像遇见了救星一样,扔下镰刀就朝山下跑去。跑到我跟前先自顾自地灌上几口,然后与我抬着水壶来到田头,招呼一声,大家都提着镰刀走到了地头。照例是一人倒了一大碗,“咕咚、咕咚”喝下去,就像一株快要枯死的树木忽然遇到了期待已久的雨水一样,顿时全身每个毛孔都透着舒坦。

就在大家喝水的工夫,堂哥忽然拉了我向田下路边的草丛里走去。草丛里时断时续地传来了“吱吱吱”的声音,我们猫了腰,摒住呼吸,慢慢地拨开草丛,偱着声音,就看到了一个浑身青绿的大蝈蝈正伏在一株草茎上,用两只粗壮有力的大腿,不停地摩擦着那薄如蝉翼的翅膀,那“吱吱吱”的响声就是从那里发出来的。只见堂哥慢慢伸出手去,在快接触到它的时候,迅速伸出大拇指和食指,捏住了那个大家伙头颈的部位。

“哈哈,终于抓到一只蝈蝈。”堂哥扬起手指捏着那个大家伙,向坐在田间地头的叔叔、伯伯们炫耀着。

麦田下面不远处是一处平整且被压实的场地,专门用来碾压麦子。此时,已有人肩挑、背扛,将一捆捆割倒的麦子运到场院上去,均匀地摊开,便有人套上牛,拉上直径约50公分左右、长约1米的圆柱形的碌碡,抡起鞭子,吆喝着牛儿拉着碌碡来回碾压摊在地上的麦子。一边碾压,一边有人用木叉叉起碾压的麦子,抖动着来回翻上几遍,以便让所有的麦粒经过碾压后脱离麦穗。这样来来回回几十遍,最后将已经压扁的麦秆挑开放到旁边,地上便剩下了厚厚一层饱满的麦粒。

一株山丹丹花突兀地立在麦场边的矮草丛里,枝头绽放着一朵或是两朵红艳艳的花儿,细而嫩绿的花茎上成对地排列着几片柳叶状细长的叶子,花茎的顶端分出几枝来,六片娇艳欲滴的红色花瓣弯曲着形成一个圆弧,向着太阳尽情地绽放。我想她应该是天使的化身,让她成为点缀山间田野的一个俏影,成为一种别样的美丽,绽放在田野,也绽放在人的心头。

等到太阳落山,割麦子的人才赶了牛车拉着一袋袋装好的麦子回来了。我和姐姐早已将茶水倒上,姐姐还拌了黄瓜、炸了花生米,并炒上几个时令性的蔬菜。我则按爸爸的吩咐,将放在井水里冰着的啤酒拿了出来,摆在院子里临时支起的饭桌上。

大人们将麦子从牛车上卸下来放到屋里后,便用井水洗了脸,坐在饭桌前喝酒。堂哥拿了一个用麦秆编好的笼子交给我,笼子是六边形的,不大,那个大蝈蝈正在笼子里吃着堂哥在地里摘的嫩嫩的西葫芦花。一有动静,它便两条后腿撑着笼底,猛地一跳,不想重重地撞到了笼子顶上,后又跌落在花上,它的两条后腿紧撑着笼底,两只眼睛紧盯着我们,头上的两支触须不停摇摆,摆出一副随时与我们决斗的架势,把我和堂哥逗得哈哈大笑。

我们将笼子挂在院内的杏树上,不一会儿,这家伙就又开始“吱吱吱、吱吱吱”地叫了起来。

收麦子的时候,也正是杏子黄熟的时侯,一颗颗鸽子蛋大小的杏子掩在繁茂的绿叶中间,风儿一吹,满树的金黄,散发着一阵阵甜甜的杏子特有的香味。

这时,酒桌上父亲正和叔叔、伯伯们谈论着今年麦子的收成和明天的割麦计划。我则跑到屋里,闻着满屋的麦香,将手插进还留有热气的麦粒中间,感受着那一颗颗饱满的麦粒带给手指和手臂的温度,仿佛已经看到了一个个又白又大的馒头摆在了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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