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云苓：老母鸡咯咯哒

老母鸡咯咯哒

□孙云苓

老母鸡咯咯哒的名字是我给起的，之所以叫它咯咯哒，是因为它每次下了蛋都会咯咯哒、咯咯哒地叫上半天。童年的院落里妈妈饲养了许多小动物，我给每个动物都起了好听的名字，比如，小狗叫笨笨，小猪叫豆豆，老母鸡就叫它咯咯哒，那样我叫着方便。因为爸爸妈妈要上地干活，经常是我一个人在家，我给它们起了名字叫着亲切，有他们的陪伴，我就不害怕了。

说起害怕，咯咯哒是它们中最胆小的一个，因此我常常笑话它，好像小黄狗笨笨有时候也会笑话它，经常猛然扑过去吓它，胆小的咯咯哒就会躲到我的怀里，浑身发抖。妈妈说，咯咯哒是被吓破胆了。

咯咯哒之所以成了最胆小的鸡，的确是被吓的。本来我们家有一群鸡，其中一只半大的公鸡已经会扯着嗓子打鸣了，母鸡们也开始咯咯哒、咯咯哒地叫着。妈妈说母鸡这样叫是快要下蛋了，并说好下了鸡蛋给我煮着吃。

我平时就很用心地喂它们，开始期待吃到鸡蛋的那一天。可是一天夜里，传说中狡猾的黄鼠狼不知道咋地来到院子里，咬死了两只母鸡和那只刚会打鸣的半大公鸡。咯咯哒和其他两只小母鸡吓得直发抖。爸爸那时在外面干活不在家，为了以防万一，妈妈就在客厅的门后面临时搭了个小鸡窝，让三个吓坏了的母鸡住到了屋里。

第二天睡到半夜，我和妈妈听到鸡叫声，赶忙起来看，只见胆大的黄鼠狼竟然从宽宽的门缝里跑到了客厅，三只鸡一只死了，一只受了重伤，咯咯哒虽然没有受伤，但被吓坏了。可恶的黄鼠狼见了我和妈妈竟然不害怕，还想侥幸拖走那只死鸡，因为门槛毕竟窄小，几次都没有成功。情急之中，妈妈拿起一个擀面杖连捅带打，还开了门追赶，那黄鼠狼才慌忙逃跑了。

回到家里点起灯，只见客厅里一片狼藉，一地带血的鸡毛，那只受伤的鸡也奄奄一息。我从鸡窝里抱起受到惊吓的咯咯哒，它在我的怀里瑟瑟发抖，我几次想把它放到鸡窝里，它都慌忙跳到我的怀里，任我怎样撵它就是不肯再在鸡窝里睡。

妈妈在收拾屋子里的残局，咯咯哒一直在我的怀里发抖，我把它放下，它竟然片刻不离我的左右，我没办法，只好抱着它睡到炕上。

妈妈说：“咯咯哒可能是被吓破胆了，或许过几天就好了，今天就让它在屋里炕上凑合一夜吧。”

我就把它抱到了炕上，让它卧到我的被窝里，它竟然慢慢地不抖了，卧在那闭上眼睛睡着了。

可第二天起来，我发现咯咯哒一直跟着我寸步不离，听到一点响声就浑身发抖。

“咯咯哒，你不能这样老跟着姐姐，真是个胆小鬼。”我无奈地对咯咯哒说。

妈妈听了就笑话我：“妞妞，你不是笨狗狗的姐姐吗？怎么又成了咯咯哒的姐姐了？”

“我是它们两个的姐姐！”我大声冲着妈妈说。

我对咯咯哒说：“妈妈说你是被黄鼠狼吓破胆了，我一定要帮你找回你的胆。”可是咯咯哒依然是在我怀里瑟瑟发抖，我可怜它，就那样抱了它一天。

后来我实在是有事才不得不放下它，它竟然像小孩一样，紧跟着我。我到哪里，它就跟到哪里，只要我一闲下来，它就跳到我的身上，让我抱着它。

妈妈一开始还喊叫我，嫌鸡太脏，不让我抱它。可是我觉得咯咯哒需要我，我感觉它或许把我当成了它的妈妈。

抱着咯咯哒，我好像突然间长大了，它的胆怯给了我某种力量，让我心中升起了一种保护欲，感觉自己有义务保护它。

看到我被一只鸡困扰，妈妈曾经想卖了咯咯哒。她抓住咯咯哒准备带走的时候，我看到了咯咯哒惊恐的眼神，心就疼了一下，便毫不犹豫地扑上去抢回了咯咯哒。妈妈看着我的样子也无可奈何，只能任其自然。

从那以后，咯咯哒就像我的孩子一样，和我同吃同睡。后来，它恢复了些，白天不一定非让我抱了，但胆子依然很小。小黄狗笨笨总看它不顺眼，因为以前我是喜欢抱着笨笨的，大概是我最近总抱着咯咯哒，冷落了它，笨笨对咯咯哒表现出了不友好，经常趁我不注意的时候突然袭击咯咯哒。

胆小的咯咯哒就被吓得瑟瑟发抖，我为此踢过笨笨，看着笨笨眼里的委屈，我又有些不忍，于是，为了安慰笨笨，我经常将它们两个都抱在怀里。并不停地和它们说话：“笨笨要听姐姐的话，咯咯哒是吓破了胆好可怜的，你以后可别欺负它了，如果再欺负它我可不轻饶你。”这样的话说多了，我发现笨笨好像懂事了，不像刚开始那样欺负咯咯哒了。

慢慢地咯咯哒恢复得很快，吃东西也多了起来，我抱着它都感到沉甸甸的了。

晚上咯咯哒还是和我睡在一起，不过已经不在我的被窝里了。妈妈把我头顶的炕柜里铺了点草，让咯咯哒睡到了那里。咯咯哒好像也懂事了，每天我们关门前，它都会早早地躲到炕柜里，我睡下它才睡下，生怕我丢下它似的。

一天，我起床晚了点，咯咯哒在我的头顶使劲地叫，我正准备批评它，可我感觉它今天的叫声好像带着某种骄傲的成分。于是，我到炕柜里一看，一只带着丝丝血迹的鸡蛋静静地躺在那里，我拿起那个鸡蛋，竟然还是温热的。

我忙跑到妈妈跟前：“妈妈，妈妈，你看咯咯哒下蛋了，咯咯哒下蛋了……”

妈妈也很高兴地说：“看来妞妞这个姐姐终于有回报了，把鸡蛋煮了犒劳小姐姐吧，第一个鸡蛋营养价值高。”

那个鸡蛋真好吃，蛋黄面面的，蛋清嫩嫩的，有种新鸡蛋的清香。我没舍得吃完，给妈妈分了一半，我们两个分享了这个鸡蛋。

后来，咯咯哒下蛋可勤快了，几乎一天一个鸡蛋，一个月下来，妈妈竟然攒了一篮子鸡蛋。记得，有一次妈妈带着我去赶集，把鸡蛋卖了，还给我买了水果糖和花头绳。

咯咯哒每次下完蛋，都会满院子跑着，咯咯哒、咯咯哒地叫着。这个时候，我就轻轻地抱起它，拍拍它的翅膀，鼓励它：“咯咯哒，你真棒……”

它好像能听懂我的鼓励一样，叫得更欢了。有时候趁妈妈不注意的时候，我还把脸贴在咯咯哒的身上，它的羽毛软软的，身子暖暖的，我的心里也暖暖的。这个时候，咯咯哒就会半闭着眼睛，一副陶醉的模样。

后来蛋下多了，一天咯咯哒趴到窝里不出来，任你怎样撵它，它都不出窝，紧紧地搂着它的蛋。妈妈说，咯咯哒要抱窝了，就把一些鸡蛋放到了它的身子下。

咯咯哒可勤快了，每天认真地抱窝，并不停地用爪子翻动身子下面的蛋。我每天负责照顾咯咯哒的一日三餐，就这样过了20多天，一天早上我听到了小鸡“唧唧……唧唧……”的叫声。

哈！起来一看咯咯哒当妈妈了，一群毛茸茸的小鸡围着它唧唧……唧唧地叫着。咯咯哒像个将军一样带着它的小鸡在院子里转悠，并教它们怎样觅食。

当了妈妈的咯咯哒，一下子变得非常勇敢，只要谁敢接近它的小鸡，它就会张开翅膀飞过去啄它们。一次小黄狗笨笨又故伎重演猛地扑向一只小鸡，当了妈妈的咯咯哒飞快地冲上去就啄了笨笨眼睛一口，笨笨疼得嗷嗷叫着跑了。

我惊喜地发现，当了妈妈的咯咯哒，终于找回了它的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