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听沉默（散文）——王淑芬

阳光清冷的初冬早晨，我陪朋友一起去著名文化景点“稷山县宋金砖雕墓”。一丝风从南面吹来，摇落树上几片黄叶，温馨如故人。

此行中，有朋友、文保专家刘彦俊的专业讲解，我则很享受地静处一隅。用周国平的话说，就是倾听沉默：在万象喧嚣的背后，在一切语言消失之处，隐藏着世界的秘密。倾听沉默，就是倾听永恒之歌。

静静地审视砖雕构建的环境，感觉像是走进一座老房子，主人刚离开不久，灶膛里做饭后灰烬的余温尚在。门楼、庭院、街道、车马……仿佛在听到戏台上丝弦调音、锣鼓初响的那一刻，都安静了下来，沉默地倾听，倾听的一定是跳出俗事牵绊的缥缈仙乐。

我的目光被一尊扶门半开的砖雕女子吸引着：低眉垂目的模样，娴静、温顺，让人心生爱怜。说不清凝神敛目的样子是在倾听还是在思念，像是倾听远处戏台上的丝竹管弦，像是倾听庭院风拂花瓣落地，像是倾听门外货郎高一声低一句的叫卖。

哦，不对，那女子分明画着“黄花妆”，这一般是用于未出阁的少女。“今朝白面黄花姐，明日红颜绿鬓妻”，古代通过妆容就能很容易地辨识女子是“待字闺中”还是“嫁为人妇”，“黄花闺女”一词正是源于“黄花妆”。《太平御览》记载，魏晋南北朝时，宋武帝的女儿寿阳公主因为玩累了，就躺在大殿的屋檐下闭目养神，这时，一阵风吹过，附近梅花树上的梅花落在她的额头，拂去后留下五瓣花印。粘着梅花花瓣的公主更显俏丽妩媚，于是皇帝便让她天天这样装扮，引得宫女们也纷纷效仿。

传到民间以后，随着时间的演变，女子们不仅用梅花，而且用各种黄色的花粉做成涂粉，通过各种形状的剪纸，将涂粉印在额头上，形成“梅花妆”。《木兰辞》中说“对镜贴花黄”，这其中的花黄就是一种化妆物品，梅花妆的基色是黄色，黄花即花黄。这些化妆手法在那些没出嫁的姑娘间流行开来了，所以就有了“黄花闺女”一说。

那么，这个“待字闺中”的少女是在倾听中等待，抑或是等待中倾听？穿过时空隧道，我们似乎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她在等待谁呢？谁又值得她等待？

透过少女的青春气息，那个聚精会神的雕刻匠人在我眼前一会儿清晰，一会儿迷离。这是个怎样的匠人啊？他曾经历过什么？顺从或愤懑，畏怯或怨恨，卑微或张扬，骄傲或超脱，勘破世情人心，然后在砖雕的精神世界茕茕孑立、踽踽独行、雕造心中的永恒之美？没有人知道。

跨越千年，我和“黄花妆”少女一起倾听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