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不成功的会议 长篇社会小说《北京的雪》第八章 _欧阳如一

男人是不是都好色？也许吧，只是表现形式不同。假如男人都不好色，女人也讨厌男人好色，人类这一物种就很难繁衍了。想想这世上有多少事情与一个“色”字有关？化妆品和美容，创造了多大的市场价值？服装和珠宝首饰，人少了一身皮毛就多了许多消费，这也是人这种“两腿无毛的动物”所特有的；各种家庭生活用品，如果不为了女人和一个家，这世界会贫乏成什么样子？音乐、舞蹈、美术、文学、影视，各种艺术作品都离不开情与爱，人就是为了食和色而活着的；及至各种社会、文化、社交、商务活动，别看参与者男人居多，却都可能以某个女人为中心，或在潜意识里为了某个女人，这么说可能不能服人，但请你好好想想，在以礼教为主的中国古代还不是以家庭为基础？而家庭的基础不是父子和兄弟，而是夫妻。就是到了近代，无论是政要还是巨富，背后都有一个令他屈尊降贵的女人，这也是张振庭娶薛小曼的原因，他曾经认为他们俩的婚姻是才华和创意与资源和资本的结合，会让他在建筑设计和文学创作上都登上颠峰，却没有，因为他们俩都不愿意，这得后面再说。只有王长安是个例外，他就不好色——他夫人长得不漂亮，他身边美女如云也没会传出任何绯闻，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和孙国玺的正式会晤在云城集团的会议室进行，乙方这边只有三个人出席：王长安、张振庭、路开福，薄志宏不愿意参加，等在外边的车里。甲方那边一屋子人，中层以上干部悉数参加，就像政府召开的项目评审会。孙总一一介绍了他的副总和部门负责人，又介绍客人说：“路总，北京京开大同分公司总经理，对咱们大同的房地产和商业了如指掌；张总工，北京京开集团总工程师，前建设部领导，是城市规划和建筑设计的专家；王董事长，他的京开集团曾经是北京房地产代理行业的前三强，他个人也是商业理论和实战的专家。今天我召集这么大规模的一个会，就是因为这对我们公司是个难得的学习机会，请三位老总给我们上一课。”他说完会场上爆发了热烈的掌声。


这是王董事长从业二十多年来从未有过的待遇——甲方在合作之前居然请乙方给上课，这会有利于以后的商务谈判，他坐在乙方三个人的中间，轻轻按了一下两边人的胳膊，说：“非常高兴也非常荣幸，我们能来到大同国资委这么大这么好的企业，接触到这么有挑战性的项目。我还是介绍一下我是谁、是干么的、都做了哪些事情，也就是京开公司的情况；再由我们路总讲讲大同的商业市场和我们对本项目的定位及营销策略，再由我们张总工对欢乐谷商业街的建筑现状做以分析。”

这时候张先生收到路开福一条短信：“把嗑唠散了。”

张先生收回了他一条短信：“开端不错。”

王董事长在投影仪里介绍了自己的个人经历、企业的各大板块和做过的房地产项目，无非是他学得是导演、当过演员、在日本留过学、回国分配到中央电视台后下海经商，由广告公司起家进入房地产咨询和代理行业，如今形成了影视、基金、滑雪、房地产四大板块，特别是商业地产，就介绍了最近做的北京最大的商业综合体世界之窗，尽管他的个人风度和台词够好，还是把参加会议的人给讲得直打呵欠，孙总别看长得粗俗却很有修养，一个劲喝浓茶也不阻止客人讲话。

轮到路开福讲话，他做了一个详细的PPT，有图、有表、有数据，对大同与本项目有竞争关系的项目逐个进行了分析，又讲了这个项目的位置、规模和特点，提出了打造“大同欢乐谷婚庆城”的市场定位，并对建筑的每层都做了业态布局，他讲话也像王董事长那么流利并且声音朗朗，一扫会场上的沉闷气氛，王董事长又按着身边两个人的手补充道：“这就是一个完整的商业策划，需要对国内游乐园的商业街有深入的研究和对咱们这个项目长期的观察。”

路开福又给张先生发来短信：“您请王总控制会议节奏。”

张先生回了他一条短信：“你跟他说。”

轮到张先生讲话，他也做了一个PPT，上面只有几张昨天才在现场拍摄的照片和那个建筑每层的平面图，根据王董事长的指示，他要好好给这个建筑挑挑毛病，多讲讲困难也好压价。他也确实发现这个建筑无论从规划布局——全是路边店，很难形成商业气氛；还是从建筑设计——平面不生动、立面呆板、户型单调且过大；还是从环境设计——场地太小，缺少做广场和园林的空间；还是从施工质量——刚刚竣工墙面就有开裂和剥落，总之一顿臭贬，孙总一一记下，对手下管工程的李总工说：“下去你和张总工好好研究研究，尽可能创造有利销售和招商的条件。”

路开福又给张先生发来短信：“您说得好。”

张先生回收了他一条短信：“褒贬是买主。”

孙总对三位客人的讲话都做了肯定，然后说：“今天北京京开集团的三位领导冒着零下二十多度的严寒，不远五百多公里莅临我们集团给予指导，让我们增长了见识，开阔了视野，也有了办法和信心，让我们再以热烈的掌声表示感谢。”王董事又按了一下两边人的手，就像车夫用缰绳拉住两匹奔跑的骏马，说：“欢迎各位到我们公司考察指导。”

双方热烈鼓掌。



会议从上午九点开始，下午两点才开完，国企的员工和私企的员工一样辛苦，王董事长以为接下来会是吃饭和商务谈判，却见孙总不好意思地指着表对王董事长说：“对不起王总，我有个重要的会议要赶去太原，让文总招待你们吃晚饭。”文总是这家企业的二把手，一个啥事都做不了主的，孙总对商务事宜只字不提，和客人们一一握握手，匆匆离去。

北京京开公司的四个人离开云城集团的时候情绪由沸点降到了冰点，王董事长说：“孙国玺啥意思？我们这不是白给他们提供免费的策划方案来了？”

路开福说：“他确实有急事，也是咱们没把握时间，您总按着我们俩的手不让说话，就没倒出功夫谈合同。”

王董事长知道路开福这是嫌他啰嗦，悻悻道：“你能搞定就不该让我们来。”

张先生打圆场道：“王总，合作的事儿您得把孙总请到北京单独谈。”

王董事长知道这涉及到私下交易，说：“我就不想惯他这毛病。”路开福要请大家吃饭，他说：“我们这就回去，你今晚不参加文总的宴会，单独请袁梦出来吃饭，问问她孙总到底是啥意思。”

路开福不知趣道：“对，这件事不如通过袁梦办。王总，您能不能请她到咱们的影视公司试试镜？”

王董事长一听就烦了，说：“我还没安排，你不能擅自作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