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野的味道（组诗）——卫国强

田野的味道

伯父的家长在田野上

仿佛大地

举着一个

孤独的鸟窝

门前有棵大楸树

上面装满了

星光和蝉鸣

树下

伯父收拾出一片

平整的地方

安放了一块旧门板

很多时候

他就住在那儿

常常

他会眯着眼睛

望着远方

像在观看一幅风景画

有时自言自语着

忽然还会笑出声来

小时候

我问他为啥住在树下

“这里香呀”

伯父说

闻了好久

我只朦胧地分辨出

泥土、庄稼和野草的气味

现在

我终于闻出

伯父当年闻到的香味

可他

已在地下了

牌 坊

那是清朝

蒲坂姚温村前的官道上

人们用圣旨 劳役

砖石和汗水

为尘世的偶像

修建了两座贞洁牌坊

一座石的

一座砖的

它巍峨的样子和精美的

造型

连同百余年的风雨沧桑

已物化为历史

遗落在大地上的一截感伤

触目而无言

两个年轻的女人

为了某种信念

坚定地走向生命的灭寂

也走向了道德的高标

手抚冰凉的石柱

感伤

突然冲上我的脸颊

精神的高地上

也有座

直插云霄的贞洁牌坊

家 训

没上过学的祖父

每逢阴雨天

或者片刻的农闲

都要搬着那把

老旧得

有些破损的圈椅

戴上老花镜

拿起一本

历史或是动物学

饶有兴趣地读起来

是那种一字一顿

出了声的读

祖父就像书桌上那只

有些年头的黑色陶罐

泛着一种特有的光泽

古朴纯净 令人心动

常常

他误读或错读出一些

奇怪的字音

常常

他谦卑地向我请教

这是一个什么字

讲的是啥意思

你识字不多

为何还要读书

那次

我没能摁住

自己的好奇

书可是个好东西

祖父说

要是肚子里没书

那做人的分量可就轻了

这话

雷声般

隆隆掠过我的心田

连穿越墙院的风

也微微怔了一下

我听见

一条沧桑河流

死不瞑目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