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运峰：老妈教我蒸馍馍

前不久，88岁的老母亲指导我蒸馍，我陪她聊天，是一种特别的享受。

蒸馍是大事。

馍可以说是晋南人的命，吃饭离不了，走亲戚离不了，过事离不了。

记忆中的风匣，总是越拉越带劲。“啪嗒……呼……啪嗒……呼……”我小时候，就常见妈妈在灶火窝里蒸馍馍，一手拉风匣，一手拿炭锨，高高的草圈，旺旺的灶火，热气蒸腾，房顶的草絮链舞来荡去。被小炭锨翻来翻去的烤片片两面金黄，热乎乎的馍香翻窗越院。

“妈，我给咱蒸吧！”

“你能蒸了？”

“放心，看我都看会了。您再给我讲一遍，我现在就去打酵活子。”

妈妈要吃的是“酵子馍”，也叫“起面馍”，是不用发酵粉、不放碱面的老馒头。第一步，老家话叫打酵活子，把老酵子掰成碎块用温水浸泡，搅拌化到水里，化好后加面，用筷子顺一个方向搅拌，拌到不稀不稠，盖上锅盖就好了。想着简单，说着容易，手却有些跟不上，找酵子、选面盆、调和水、寻面瓮，一时还真有些手忙脚乱。

“把盆端进来，房里暖和。”刚走进院子，妈妈的指令就从窗户里传了出来。“看着还行！拿那个小褥子盖到上面。”老妈不“嚷”我，那就是表扬我了。

第二天一早，一骨碌坐起，睁眼一看，意料之中，老妈和盆都去了厨房。厨房里，闲不住的老妈已开始了第二道流程——码面，就是给起好的面里再掺入一些干面，这样蒸出来的馍更紧实，麦香味也更浓，俗称“戗面”。

“妈，说好让我学着走一遍，您又着急自己干了。”我“嘟囔”道。

“我看面起得挺欢，你睡得呼呼的，让你多睡一会儿。”

盯着老妈把面码好，我挽起袖子就揉。蹲地上、放椅子上、端餐桌上，一个姿势揉几下腰就酸了，动作不变，我就来回变换着高度调整姿势。老妈指导着我如何边揉边收盆四周的面、边蘸水把手上的面收光，她则用油刷子给篦子垫上抹着油。

“好了，倒案板上揉。”按新的指令，往案板上撒些面粉，把面翻了上去。这下人和面都宽展了，两腿使劲，腰带胳膊，胳膊带手，双手揉搓。揉上去搓回来，折过来翻过去，越揉越来劲，越揉越顺滑，片刻工夫，一堆面就成了一件艺术品。

“行了，气口朝下，搓长些，好了就切。”遵照指令，我把褶皱面朝下，搓成手腕粗的长条状，撒上面粉从前到后一顺溜，光滑柔美，一刀一个，长条顷刻就成了一窝橘子大小的剂子。“手轻轻护住面就可以了，不要往面上压，留下手印蒸出来就不光了。”妈妈不放心地在一旁叮嘱着。

剂子做好了，再撒一把面粉，双手空心包住剂子，贴住案板，控力旋转几下，上部把剂子搓圆顺，底部用力收缩，旋成一个底座的样子，馍胎大功告成。

一个个呆萌的馍胎，盖上干净的笼布，松快地坐篦子上在院子里晒太阳。大约二十分钟，馍胎发得胖乎乎圆鼓鼓的，用手一拿，仿佛直往上飘，就像阳光在上面拽着一样。

搭好锅，压上配重，看表，三十分钟。现在的锅盖轻，气上来后，锅盖被冲得啪啪响，气压上不去，蒸的馍就欠虚，妈妈每次都要在盖子上压个东西。

时间到，火关了，放一下气，捂几分钟。别看短短一二百秒，等起来还真是个时间，锅盖一掀，眼前就模糊了，热腾腾的香味直往脸上扑、鼻子里涌，抓起一个，烫得倒来换去中咬上一口，美！

生活里，总有一些东西，需要代代相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