鸽子楼（31）_河津人文

鸽子楼就那样静静地站在那儿，我走上前去靠近他，张开双臂，紧贴着身子，像贴着父亲坚实的后背，似乎感到一股无穷的力量涌入胸腔，又慢慢变得温暖，抬头向上，那一层层古砖像父亲宽厚的脚掌踩出的脚印，伟岸的身躯高耸挺拔，像要穿越时空寻找那远去的时光。转过身来，背靠着鸽子楼，一群放学的孩子走出校门，看着他们嬉笑打闹着路过鸽子楼，我的思绪一下子又回到了儿时的岁月。鸽子楼里，二祖父清点着每个班级的教科书，各年级的学生依次顺着砖铺的楼台，爬上去领回来一摞摞崭新的书本，耳边似乎响起了朗朗读书声，透过高处的窗棂，回荡在梦幻般的天空。

1997年，香港回归，我在鸽子楼下三间收拾一新的北房里成了家，父亲和母亲住进了小西厦。勤劳朴实的中国农民，永远是那么的伟大与宽厚，一辈子为了子孙后代埋头创业，总会把最好的留给子女，哪怕自己受苦受累没有享过一天福。那一年，57岁的父亲手里的事办完了，辛辛苦苦创下两份家业，三个子女都已成人，母亲说这辈子总算交过手了，父亲却没有停下来，他还在踅摸着干活挣钱。母亲说受苦的人哪能歇下来，歇着歇着身体还要出毛病哩。但父亲的身体确实已大不如前，母亲说父亲经常感到头昏，尤其闻不得油烟味，那是多年在过事做菜的时候积攒下的毛病，即便这样也没有劝动父亲戒掉那老旱烟。父亲说，干活的人哪能离得开旱烟，干活困了卷一根，这东西很解乏，还能提劲呢。母亲看着父亲一天没有活相就急得胡踅，我星期天回来就跟我说想法找个看门的那些轻快的活，快60岁的人了，到哪儿都不要。烧窑的行情越来越不好了，哥也把改装车换成了翻斗三轮，石料厂的石料能直接漏到车厢里了，送水泥都有专门的人装卸，歇下的父亲整天闷头吸着旱烟，母亲总是唠叨父亲这辈子除了受苦还是受苦，老了老了还歇不下来。一言不发的父亲又卷起一根旱烟若有所思地吸着。

几天后，父亲来到了离鸽子楼十几里远的焦化厂看门，厂里面高耸的烟囱冒着滚滚黑烟，轰隆隆的红旗3号焦炉整日吐着滚烫的焦炭块，每次出焦的时候，炉子上空就会冒着翻滚的雾气，蘑菇云似的直冲云霄，远远望去煞是壮观，每次看见，我都会想起洇窑的父亲。乡镇企业发展日新月异，沿山底下一带烟囱林立，道路运输业快速跟进，改装车早已退出市场，路上跑的运输车不断更新，嘎斯车换成了依法车，四个轱辘换成了六个，时不时还会出现几辆后八轮的装载车，低马槽都被改装加长并安装了加高栏，马槽里装货一个比一个高，路边上经常余洒着一层厚厚的碳沫焦渣，车里的司机们常年见不着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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