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的把戏 郭昊英 散文

小学一年级时，我和几个小伙伴下午放学回家，刚走到生产队记工室门前，就看见几个耍把戏的人正卸行李、撒白石灰圈。20世纪70年代初的我们村，很少有剧团来演出，也极少有电影放映，能有耍把戏的来就很不错了。因此，我们几个小伙伴立即大喊起来：耍把戏喽，耍把戏喽……

顷刻间，宁静的村子热闹起来了。

铜锣响的时候，巷道里玩耍的孩子就都赶了过来。正在烧晚饭的主妇们，搓着满手的面渣走出院门向外张望。刚从地里收工回家的汉子们，嘴里噙着烟袋杆，边点燃烟锅边往记工室门前走。

耍把戏就是街头卖艺、杂耍、魔术、武术什么的。那时在乡村卖艺不收钱，因为他们大都是家乡受灾后出来混口饭吃的人，表演一场顶多让围观者给几个馍馍吃就行了。只见耍把戏的人舞过几套花拳，使过几路棍棒后，边喘气边卖关子吆喝：“想去北京吗？想到远处走亲戚吗？想到花果山吃仙桃吗？只要进我的箱子，我喊一声‘走’，就到了。”

看热闹的人交换着惊奇的眼神，似信非信，无一应承。那卖艺人极狡黠的目光，在人群中搜索着，突然向观众指着说：“你、你、你……都过来。”这三四个“你”中就有我。

我们立成一排，他逐个问“你想到哪里去”。那两个稍大的孩子，一个说想去北京，一个说去上海他大姑家，剩下我只好说去花果山了。我们选定去向后，他却说北京、上海太晚了，去不成啦，只有到连云港的花果山，而且说要把我送到花果山跟孙悟空学本领。

接着，卖艺人用黑布把我眼睛蒙上，转了两圈，又把我放到那个大箱子里，悄悄地说：“别吭声，不听话马上就有‘恶鬼’捏你鼻子。”说完还放两块小糖在我的口袋里。

箱子底是活的，躲在箱子后面的人开始给我装扮。前面的人把箱子打开对着人群嚷：“他已经到花果山了，正在跟孙悟空学本领呢。”只听人群一片欷歔声，一名小伙伴见没了我，“哇”的一声就哭起来。那人立即鸣锣压惊，大声喊叫“别急，他很快就回来了”。重新打开箱子前，后边的人告诉我，按他教的做，我走出箱子，脸上戴着一副孙悟空假面具，踩着锣鼓点，耍起了金箍棒，众人捧腹大笑，前仰后合。

不知是缘分还是巧合，后来我真的去了趟花果山，且在水帘洞旁扮着孙悟空的造型，照了张照片，挺神气呢！

几十年过去了，如今回想起来，不会演戏的我，的的确确地演过一回戏。人生何尝不是如此呢？不愿做的事都做了，想要做的事又往往做不成，戏一般的事倒成了真事，真实的事又往往像演戏一样。

戏也真“戏”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