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良杰：母亲最后的日子

母亲最后的日子

□任良杰

“想想小时候，常拉着妈妈的手，身前身后转来转去，没有忧和愁；长大了以后，还拉着妈妈的手，这双手虽然粗糙，可是她最温柔……”每当听到这首歌，不由想起我那至亲、善良、能干、坚强的母亲。是她，含辛茹苦把三个儿子养大，尽心竭力为街坊邻居跑腿帮忙，起早贪黑汗洒田间地头。

世上还有什么比知道自己母亲身染重病时日不多更让人痛苦呢？我多么渴望神医扁鹊、华佗再世，治愈母亲的病症，让她重新站起来。我也祈求上天保佑，帮助母亲渡过这危急关头。在她生命的最后时刻，面对生老病死，我无能为力，陪伴在母亲床前，整日以泪洗面，心似刀割，肝肠寸断。

去年正月初七下午五时左右，患脑梗瘫痪卧床三年的母亲突然吃不下饭，直犯迷糊。经过一系列全面检查，医生对母亲进行了全力抢救。连续几天观察治疗，母亲的病情未见好转，可恨又可怕的癌细胞扩散。从医生的眼神和谈话中，我感受到他们尽了职责，无力回天，也察觉到人被疾病折磨的痛苦、无奈和现实。于是我们只好回村，陪同母亲走完她人生最后一段历程。

正月十三，我们兄弟三人轮流陪伴伺候母亲。我是家中老大，从我开始。早上，我用木梳轻轻梳理母亲稀疏散乱的头发，又用温水湿毛巾给她擦把脸，小心替她盖好被子。看着嘴巴不张、饭菜不咽，卧床三年手脚因不活动而导致筋骨萎缩蜷曲变形的母亲，我不禁泪如雨下，伤心至极。从早到晚，母亲只喝了一袋她喜欢喝的牛奶。等她睡着，我也和衣躺在旁边，放任记忆匣门慢慢打开。

小时候，我常常帮母亲推着小平车，车上载着自家地里种的西红柿、辣椒和瓜果，去赶集卖菜，不到午时就卖完了。母亲拽着我跟在后面，一起走向人民公社信用社。母亲数好钱，一张一张交给工作人员，然后把存折放进裤腰缠着的钱袋里。她用一点一点攒下的钱，支撑起艰辛日子里一家人的生活。

母亲是过光景的巧手。在那食不果腹的年代，每年开春，她都会带上我们去摘槐花，两大筐子装得满满当当。

一阵剧烈的咳嗽声惊醒了我，我知道这是母亲在叫我了。

祸不单行，其间我不幸患了荨麻疹皮肤病，脸肿得不像样子，在医院住院一个礼拜。等病情稍有好转，我就回到家，一边喝药打点滴，一边守护母亲，这已是正月二十五。母亲的生命还是每天靠一袋奶、半碗面汤维持。望着日渐消瘦的母亲，我的心悲痛万分。

时间无情地进入二月十五，天刚麻麻亮，只见母亲像换了个人似的显得精神。虽然躺在土炕上不动弹，但脖子稍微能转动，她的两眼紧盯天花板，扫来扫去。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母亲红光满面，走路如风，又拉着小平车去地里拣柴火。我回家看望母亲，她忙前忙后给我做美味可口的臊子面，还包了我最爱吃的大葱猪肉馅饺子……

二月十六凌晨，天灰蒙蒙的，我喂母亲喝了两勺牛奶后，她再也喝不下去了。九时左右，母亲陷入昏迷，不久闭上了双眼。入殓时，我抱起母亲的那一刻，心在流血，她一百六七十斤的体重，最后只剩七八十斤。从医院回家到母亲离世整整34天。这34天，母亲用柔弱的身体和疾病抗争，直至精力耗尽。

亲爱的母亲，您走了，不孝儿孙十分愧疚，没有好好孝敬您。愿天下的子女，都要好好珍惜和父母在一起的每一寸时光，因为你永远不知道，剩下来还能与他们共度的，是一年、一月，还是一时、一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