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去的年画——楚明亮

远去的年画

楚明亮

过了腊八，年离我们越来越近了。人们一趟趟上街购物，恨不得把超市搬回家。看到提着大包小包不断往家里送东西的乡邻，我不由得想起年画来。

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年画非常盛行。过年时，每家都要买上几张年画，贴在家中，给老墙增点秀色，给家里添点喜气。快过年的那段时间，新华书店、供销社一般都要在房子的两面墙上钉上两枚钉子，用一根细铁丝连接着，细铁丝上挂着一张张年画样品，每张年画上都标有顺序号码。买画人看中年画就报上号码，付钱之后，售货员便从柜台下面取出年画。

新华书店、供销社里的年画是捎带卖的，集市上年画摊则是专门卖年画的。卖年画的常常就地取材，在大街旁边两棵大树之间系上一条长绳子，把年画样品夹在绳子上。买年画的把画摊围得水泄不通，他们一个个伸着胳膊指着年画，喊叫着，“这一张”“就是这一张”，卖画人忙得满头大汗，应接不暇，不住地接钱、递画。对于那些一时顾不上的买主，卖画人嘴里还不停地说，“抱歉，稍等！”“抱歉，稍等！”

上世纪七十年代的年画一般是山水画和样板戏剧照。记得人物画有领袖像、李铁梅、杨子荣、阿庆嫂、草原英雄小姐妹、海岛女民兵、雷锋、麦贤德……山水画有花中四君子、迎客松、岁寒三友、松鹤延年、万里长城、西湖十八景……上世纪八十年代，内容就更加丰富了，大量的古装戏剧图片出现在年画中。

如《红楼梦》《屠夫状元》《岳飞传》《西厢记》《梁山伯与祝英台》……年画有独页的，还有四扇屏的。独页的一般一角几分，或两角钱，最贵的是四扇屏，一般是四角几分。各种各样的年画，内容丰富，色彩明艳，除了给人视觉上的美感，还寄托着人们对新一年的憧憬和祝福。

上世纪七十年代初，我正在上小学，每年快过年时，娘都要给我两元钱让我买年画。爷爷、爸爸喜爱人物画，娘喜欢花草鱼虫和富有吉祥图案的年画。她特别喜欢杨柳青画中的胖娃娃、荷花、寿桃、牡丹、鲤鱼、喜鹊，期盼我们家早日富裕起来，过上好生活。我和姐姐喜欢英雄人物。我拿着被售货员阿姨卷成筒状的七八张年画回家，闻着年画散发的清香，甭提有多高兴了！此后，我几乎天天展开年画欣赏一番，心里想着每张年画张贴的位置。

大年三十吃了早饭后，我和姐姐就开始贴对联、年画了。我们恭恭敬敬地把主席像贴在正屋窑洞东墙中央，两边贴上风景画和人物画。接着把剩余的年画分别贴在另外两个窑洞的墙壁上。等到把门神、对联都贴好之后，我们便走东家、进西家，看看邻居们家里都贴了什么年画。哪家的年画风景好，人物俊，颜色亮，我们都心中有数。比我们好的，我们就要问清在哪里买的？以便下一年去买。

晚上吃过年夜饭，就开始守岁了，有的地方叫熬年。晚上一家人坐在一起，静静地等待新年的到来。那时候，家里没有电，一家人围坐在煤油灯下，难免有点寂寞。大约10点后，大家都困了，就上炕睡觉。我和爷爷在一起睡，爷爷年龄大了瞌睡少，我是兴奋得睡不着，爷爷照例给我讲故事。


记得那晚爷爷给我讲的故事叫《一张年画》，故事的大意是：古代有个家里很穷的单身汉，年三十那天，家里只剩下一元钱。单身汉口袋里揣着一元钱，到集市上买了几个烧饼，一棵大白菜，就只剩下一角钱了。他想买一张年画，但是钱不够。他就站在画摊前看啊看，买不起年画，他可能是要一饱眼福。很快画摊上只剩下最后一张画了，还被大风刮烂了。

卖画人最终一角钱把这张年画卖给了这个单身汉。画面上是个穿着红袄、绿裤、留着长辫子的姑娘。后来，画中人变成真人走下来，和小伙子成了一对幸福的夫妻。

从那以后，每年过年买年画时，我都更加用心挑选了，希望年画里的美景变成真实的生活。有时候我还会问爷爷，我们家的年画什么时候能变成真的呢？爷爷总是笑着说，下一年……

后来，我上初中、高中、大学、参加工作，一晃几十年过去了。如今年画渐行渐远，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线。现在大家过年虽然不再购买年画了，我却分外怀念儿时买年画、贴年画、赏年画的温馨时光和美好记忆。